若一位艺术家以自己创作的主要原材料为自己冠名,足以见得他对于这种材质的了解与痴迷到了何种程度。以“漆”为名的法国艺术家文森·漆的艺术展“游物”正在衡山路上的杜梦堂展出。漆器起源于中国,在文森·漆的作品中,这门古老的艺术与丰富的媒介结合:帆布、麻绳、皮革、铁粉、楠竹、甚至于旧米袋。
图说:文森·漆 官方图
关于旧米袋的执念,文森自有解释:自己在四川美术学院学习过,并娶了一位重庆妻子,于是四川当地常见的竹篾米袋成为了他的创作元素之一,他表示:“这些旧米袋可能环游过整个中国,这使得它们的粗糙感成为了一种美的特征。”浪漫的想象背后,是材料本身所具备的天然美,也是材料自身在世界完成的一次周游。而此刻,文森的妻子正在重庆家中待产,因而,在上海的个展文森只停留短暂的两天工夫,便要匆匆赶回与妻相伴。
图说:现场展品 官方图
皆能“入画”
文森·漆出生在法国南部山丘层峦叠嶂的城市图卢兹。大学去了法国著名的家具艺术之城——利维尔,毕业后开了一家专门修复亚洲与西方漆器的工作室。也许是家庭影响,也许是天性使然,文森·漆一直对漆画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因为原料短缺,生漆在法国价格高昂,这让他始终徘徊在漆画的艺术大门前,无法更进一步。在这期间他也逐渐认识到,如果想要进一步掌握关于漆的技法,他需要追寻这一悠久传统工艺的发源地之一——中国。
为了能够一探中国漆画艺术的奥秘,文森·漆关掉了一手创建的工作室,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中国求学。从此,索性把自己的名字一并改成了文森·漆。
图说:文森·漆作品 官方图
在成都,文森·漆师从一位非遗大师,2007年他移居重庆,正式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在对中国传统漆画技法的学习与练习中,文森·漆也在不断地加深对漆画艺术的理解。文森·漆的工作室在歌乐山上,广阔的群山,为他带来了灵感,也为他的创作带来了取之不竭的原材料。他走进无人的山野,寻找可以编织成竹席的毛竹,然后将编好的竹席经过长时间的搁置,让它逐渐被时间包浆,最终成为文森·漆的画布。过程看似简化,但从一根根的青竹到成片的竹篾,文森·漆都亲自动手。
材料的丰富与多元使文森·漆的作品不再是一件件单纯的漆艺作品,文森自称:“我不用颜料作画,而用材料。”无论是金箔还是铜铁、贵重的金属,还是别人不要的“垃圾”,都能为他所用,成为画中的一部分,仅仅在一个作品的平面上就有大漆、木板、氧化银箔、金箔、石灰、楠竹等七八种材料,使作品超越了平面,获得了立体的质感。甚至,工作室厨房里凹凸不平的黄土地表,也被他拓印下来用在作品中。出处不同的材料,通过漆的另一种演绎,变得平等,失去了等级之分,被重新赋予时间与结构的双重意义。也正因为如此,艺术家把作品都取名为“Untitled”,即“无题”。这是这位游历于中西方文化中的艺术家,在自然审美观下,对于自然本质和生命巡回的礼赞。
图说:文森·漆作品 官方图
都能“成诗”
文森·漆偏爱老旧的东西,比起被机器复制出来的新物,老物件大多出自工匠之手,它们有温暖、有知觉、更有故事,那份厚重的历史感会带来时间的自然触感。当观众走近作品细看,轻轻触摸,会惊讶这毫不造作的天然肌理赋予画的生命力,也会惊喜一个拥有7000年历史的中国漆艺在当代艺术中的奇妙转化。
一件由七块被金箔覆盖的大漆排列而成的作品是文森个人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大漆排成三行三列,由蛋壳镶嵌的漆器互相连接,并刻上了抽象符号。有人以为这是视力检查的图示,有人以为这是古代的计数符号,但对于艺术家而言,这些符号无关历史背景,只关乎本身的抽象之美,不需要任何意义的附属。
图说:这
是文森个人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官方图
漆画与一笔笔挥就的油画不同,漆画中对于材质的依赖需要惊人的毅力和耐心。每上一层漆,都需要经过简单却枯燥的机械重复。文森·漆几乎将自己生活的全部都交给了漆。多年前,文森·漆有一个展览的主题名为“一个法国人写给重庆的情书”,这不仅仅是一封表达爱意的情书,而是给这门中国传统技艺,给中西文化,给他自己的一首诗。
会在重庆话、普通话、法语、英语之间流利切换的法国人文森·漆,越看越像个中国人,乍一眼之下,饱受紫外线照射的外表又令人想起某个深居山林的樵夫。麻布的粗糙、漆的柔软、竹子的柔韧、金属的延展性,用双手感受材料,就地取材,都成为他体验世界的方式。这种触感通过艺术家对材料的分层、研磨、抛光、转化,成为了视觉作品。
图说:文森·漆创作中 官方图
作为一个法国艺术家,以漆为名,以中国漆艺为生,为传统艺术的魅力所感,从这一点上而言,艺术,是没有国界之别的。
传统媒介如何以当代语言进行艺术书写?文森·漆不仅以传统而古老的漆艺为创作媒介,更是在漆艺中不断实验、探索、融合,跳脱了对意义的苦苦求索,纯粹地体验万物的固有之美。
艺术,是没有传统现代界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