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鱼、鳙鱼(胖头鱼)、鳊鱼是上海人最欢喜的河鱼。

上海人的河鱼-LMLPHP

上海人把鲫鱼叫“河鲫鱼”,红烧葱烤;夸张的要放半斤。考究点的,鱼肚塞肉糜;鱼+猪亦鲜。记得最鲜一次在昆山好婆家,肉塞得鱼肚微微鼓起,外加那时少有的鲜蘑菇。

鲫鱼好吃却刺多,油氽令鱼骨酥得能吃。美食家袁枚告诫,“然总不如蒸食之得真味也。”在他眼里最佳,“其次煎吃亦妙。”但上海人清蒸鲫鱼少,更不用说“蒸时用酒不用水,稍稍用糖以起其鲜。”听“老克勒”讲,最好的炒肚档是用鲫鱼肚皮肉清炒。

在农场还吃过非洲河鲫鱼,卖相比本土色深,不鲜但刺少。其实,农场所在的奉贤有上海著名鲫鱼乌背卿,产钦公塘西;以七八月麦钓最佳。“钓得竿头乌背卿,小仙也说是神仙。”(程兼善《枫泾杂咏》)到冬天,最美鲫鱼在松江三泖。

排鲫鱼后的胖头鱼即“花鲢”,上海人不爱白鲢,嫌有泥土气,把做事慢吞吞的喻为“死白鱼”。胖头鱼头越大越好,在杭州张伯伯家吃过大鱼头,几乎占满整个一号砂锅。

我爱鱼头笃豆腐,笃得汤水发白罢手。1935年《人生旬刊》刊《上海的吃》,写杭菜鱼头豆腐“其优点是在鱼头之中,都是肥壮的鱼肉,豆腐更烧得入味,绝无豆腥气和苦味。”鱼头也可搭粉皮,为同泰祥、老正和的本帮名菜。

鱼头最佳是脸上豆板肉,颅里乳白色葡萄肉及鼻涕般晶状体鱼脑;而母亲会取鱼颊下一块三角形骨头。搛起往上轻抛,看它落桌能否站住。如此三次即止,有立住则示好运。后听说抛前会许愿,不知母亲许了什么,但肯定不为她自己。

鳊鱼也叫“短(团)头鲂”,后来居上。上世纪80年代,单位每年发的年货里,必有鳊鱼,而且“模子”越来越大。做鳊鱼红烧清蒸均可。一厨师告知,红烧要翻锅;把鱼抛起,空中360度翻身。翻锅非“拗造型”,鱼高处落锅,重力加速度拍松鱼肉、离间肉骨,让味道更好。

本帮菜第五代传人秦卓男进上海老饭店,红烧甩水。与传统甩水尾部相连现扇形不同,而是尾部切断呈根根条状;翻锅更显功力。本帮泰斗李伯荣正到厨房,见小姑娘不选小锅用大锅,翻锅是鱼肉不散汤汁未洒;遂收徒。

翻不来锅我鳊鱼清蒸。鱼身横切三四道,嵌火腿片,有时辅香菇。而蒸鳜鱼则改平躺为站立:一刀从鱼腹拉到肛门,再自鱼两边中部从头开至尾;把鱼肚往两边翻,摊平贴盆。若剪开鳃与鱼腹连接,可站更稳。待锅里水开,再放鱼蒸;肉更鲜嫩。站着蒸使鱼身两边受热均匀,口味同美;上菜也有腔调,站立的鱼如泰坦尼克驶入。

家里开油锅做鳜鱼少,那时每人每月配给半斤食油,岂敢奢侈。上饭店,倒会点苏锡名菜松子鳜鱼,本地以大鸿运他家最强。比肩而立是梅龙镇川菜干烧鳜鱼,名厨沈乐意另一绝活是干烧鲫鱼。

吃鱼凭票时,供应多海鱼少河鱼。从市郊农场回沪,总要买点鱼。买鱼到附近钱家桥,主要买鲫鱼,有时也买黑鱼。那时,鲫鱼最贵,其次是草鱼和胖头鱼。据《上海渔业志》:鲫鱼1962年卖到1.00元一斤,而大黄鱼只有0.38元。1978年高考体检到南桥,在鸿宾楼点红烧鳊鱼八毛,吃掉当时一天工资。

二十多年前青鱼少,到1982年,市郊养殖占比才升至45%。青鱼多做熏鱼,一般在过年;仗它撑冷盆一角;没冰箱也储放得起。熏鱼是冷盘,后学粤菜加热上桌,微热的熏鱼口感别样。

“熏”在江南非火燎烟熏,而是调汁浸没,变色入味。做熏鱼选乌青,多取肚档,切成三指宽。用酱油、八角、茴香等腌制,稍干再炸,湿会粘底。氽到色金黄取出,放入葱、糖、酱油等拌好的汁里浸一浸,拿出装盆。以外脆里嫩,咬有汁水为上乘。

青鱼肚档亦可红烧,为本帮代表作,以老人和、老正兴最著名。鱼尾也是道好菜,有人说,“因上海人喜鱼头尾活肉,上海徽厨创造红烧划水。”佐证以梁实秋记录胡适邀吃的徽菜:“有两个菜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一个是划水鱼,即红烧青鱼尾,鲜嫩无比”。

上海烧划水岂止徽菜,出挑如人民饭店苏锡扇形甩水,誉为“烧鱼专店”的老正兴更创集头尾一体的下巴划水。前些年有海上阿叔糟香甩水,糟浸后红烧,糟香入骨味美;把本帮汤浑厚、入口滑、香气浓的糟大鱼头进行到尾。

09-04 1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