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查·斯特劳斯《英雄的生涯》交响乐伴奏下，如垂帘一般的巨幅纸张慢慢升起，露出后面的秦岭的剪影。关栋天饰演的蔡伦出场——这就是陈薪伊导演的话剧交响诗《龙亭侯蔡伦》中男主人公的亮相。
陈薪伊介绍道，“这位发明了造纸术的伟大英雄，被要求只带一个随从、不带任何工具，必须在100天内在秦岭这样荒凉的地方造300车纸送往西域，这就是让他去死啊……”昨天，陈薪伊执导全班戏曲演员出演的话剧交响诗《龙亭侯》建组之际，袒露初衷：“我希望还原真善美的本来面目。”
图说：编导陈薪伊和领衔主演关栋天在舞台剧《龙亭侯蔡伦》建组发布会上 记者 郭新洋 摄
英雄被误解
昨天恰逢教师节，陈薪伊的建组会，也仿佛一场“授课”。“英雄不死，后人之师”，这句话道出了英雄的榜样引领作用。“中国英雄被影视作品带偏了”，陈薪伊认为那些作品对英雄有着误解，“根本没有展现出人性应有的光辉。”陈薪伊做过演员、写过剧本、导演过大戏，其20多年前的代表作《商鞅》是中国话剧史上的里程碑，“我如果去导演影视剧，早就名利双收了，但我宁愿停留在戏剧舞台上，为英雄立传。”
80出头的她，以制作“巨人的戏剧”贯穿职业生涯始终，“我计划活到120岁，但也是短暂的，所以我不做影视剧、不做生活类喜剧，只做‘巨人的戏剧’。”她为陕西歌剧院排演过歌剧《张骞》，成就了男主角扮演者米东风；她塑造了话剧《商鞅》中改革者一往无前乃至不得不面对无亲无故的悲怆；她挖掘了京剧《贞观盛世》中李世民的反思精神以及邓世昌等民族英雄……她还描摹过普通人中的英雄，例如樊锦诗以及中国第一位制造飞机的冯如的故事。
图说：陈薪伊 记者 郭新洋 摄
人性是深井
陈薪伊出生在陕西，所以汉中约她去排戏就欣然前往。结果拿到剧本一看，“是讲婚庆风俗的，我就问——汉中有那么多名人，为何不排他们的戏，比如，蔡伦？”当地一听，好啊。于是陈薪伊一行就前往龙亭县——正是蔡伦的官名“龙亭侯”的出处。“在山上，我们看到日月同辉，这场戏的最后一幕就有了！”随后，他们来到当地蔡伦纸文化博物馆，这里既是蔡伦的封地也是其墓地。负责人向陈薪伊介绍道：“我们这里是真的。”“为什么？”“因为这是蔡伦的后人认的。”“蔡伦有后人吗？”——人尽皆知蔡伦是太监。
“为什有人愿意自称是蔡伦的后人？”陈薪伊往下想了，“这也是戏剧性，流言也可以有深刻性。无根之人为何有后？那一定是百姓拥护他！”她曾经想邀一位著名作家来写蔡伦的剧本。但是对方听后的第一反应是：“蔡伦是有污点的。”陈薪伊生气了：“没有污点的人是不真实的。”为何蔡伦这样伟大的巨人结局不好？“因为英雄肯定要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之所以坚持如此，背后一定有理想和信仰支持，才可能‘舍不能舍弃的爱、家和父母。我遇到了一口人性的深井。”
图说：模型舞台 记者 郭新洋 摄
难得精气神
陈薪伊说，“蔡伦的核心精神气质，其实是‘自豪’。”她之所以选择关栋天来扮演，也是因为关栋天“有豪气”，“这就是盖叫天说起的‘戏曲演员的精气神’。”
这也就是她选了一群戏曲演员来演这部古装剧的根本原因——陈薪伊不称其为“历史剧”，因为“历史没有真实，只有角度”。她还告诫演员：“一个人应该具备自豪感，千万不要因为敬畏而畏缩，要真实地面对。”
花脸陈霖苍，在剧组里年龄仅次于陈薪伊。他说，戏曲演员的表演是程式化的，“这既有难度，也有帮助”——难度在于，话剧的演法，在于模仿生活的自然，要破除程式化；帮助在于，程式化的动作，可以帮助塑造古装人物。
陈薪伊表示如果英雄的体现只有“英雄救美”，那将是时代的荒唐。“获得生命，本身就是困难的。我推崇的英雄主义就是罗曼·罗兰在《米开朗基罗》里说的：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龙亭侯蔡伦》将于10月22日起在人民大舞台上演。
图说：舞台剧《龙亭侯蔡伦》建组发布会上 记者 郭新洋 摄
马上评丨文艺照进生活
指挥家陈燮阳住在导演陈薪伊对门。陈薪伊因为要排演《龙庭侯蔡伦》而在听理查·斯特劳斯的《英雄的生涯》。乐声传到走廊上，引得陈燮阳来敲门：“这曲目太难了，我这辈子都不敢指挥！这曲目太美了，走廊里听着都美……”
音乐就在走廊里回响，艺术就在生活里流淌。本报8月30日分别在头版和第五版上报道了“让日常生活美起来”系列之一《到阿婆花摊寻一缕上海香气》，展现了估计是上海最后一代卖白兰花、栀子花的阿婆的故事，引发了昨晚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上演前，在剧中饰演卖花姑娘“七月”的王丹，在剧场大堂里卖白兰花的场景。王丹被文章感动，直接找到了其中一位阿婆，陪她卖花后感慨万千。于是，她回到舞团与青年演员一起发起公益活动，在演出现场设立“七月花摊”——帮助卖花阿姨多卖些花也好。
上海歌舞团团长陈飞华认为，一朵栀子、一把竹伞、一把蒲扇——这些舞台上的道具，在舞者手里舞出了韵律，但其实也都是日常生活用品。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看似普通人的革命者以日常用品、寻常生活为掩护，成就了天地伟业，不也是一种英雄壮举吗？正如罗曼·罗兰在《米开朗基罗》中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生命本身就是克服困难的过程。陈薪伊说，人破胎而出就是克服困难。所以她认为普希金的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只是告诉你“生活的真相，本来就是那样”。因而，生活与艺术，其实就是一对双胞胎。生活里有艺术，艺术里有生活。当我们以艺术的眼光看待生活，凡是眼泪，最终都会酿成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