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海拔3160米的达日观景台,才知道拍扎尕那的云并不容易。
夜里一场透雨,让漫天晨雾捏得出水来。天阴沉,我问修路的藏族大姐:“今天有云吗?”大姐说:“讲不清,你看那几个扛家伙拍照的,已经等候三四天了。”她望了望远方,若有所思:“只有涅甘达娃山神才知道呀!”我有点悻悻然。其实,有云还不定上照哩。
遐想间,忽听到大姐唤我:“快看呀,山神显灵了。”刚才还分不清层次的远山,此刻,铁青的山脊已被旭日镶上了金边。我忙举起相机,镜头里腾起的是云?是雾?是烟?但在我眼里都是顽皮的孩子追追闹闹出山来。
是天子山的拍摄经验帮助了我。找好机位,气定神闲,并不急于抢拍,长焦镜头则盯住缥缈的云头。心里很清楚,助我摄影之力的不仅有经验,还有诗歌。比如,那熹微晨光里层峦叠嶂的光影和肌理是王维的“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而恣意翻卷的云气最是杜甫体察入微:“元气淋漓障犹湿。”四面八方的云雾在坡顶、山涧、树梢,甚或经幡飞扬中漫延,忽而烟霭扯散,“悠然见南山”;倏地拢聚,天马行空,“云出三边外,风生万马间”。一阵阵没来由的撩拨,总引来观景台上欢呼雀跃。
我告诫自己要冷静。焦点对准,曝光减档,色彩压低,白平衡往深蓝靠,画面冷峻又不失动态。也就一时半刻,奔腾的云层消停下来,远山遮去,前景淹没在茫茫云海中。
临下山,我跟藏族大姐道谢。她举起手机:“我也拍了。”红扑扑的脸庞添一抹“高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