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南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拉卜楞寺的袅袅晨烟、兰州夜市的人声鼎沸、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牛羊,都在提醒着我,除了职场女性、女儿、儿媳妇、妻子、孩子们的妈妈等身份外,我还是我自己。
生活从来不是轻松的。从7年前有了第二个孩子以后,每一天仿佛都过得很漫长。
日复一日的那些故事,多数时候冗长且枯燥,孩子们划着红叉的作业、做不完的家务活、三代人观念与生活习惯的冲撞……还有必须认真面对的工作,我似乎一直在和生活比赛,是被生活赋予的重担碾压,还是努力奔跑着去超越?
我想和生活抗争,在夹缝中保持自我,不甘心完全沉浸在那些角色的情绪中。我该怎么办?
7月盛夏,在得到了家人支持以后,我决定用5天时间,来一场彻底的出走,因为我太需要重温——当我只是我自己时,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飞机把我带到兰州,在酒店放下行李后,我直奔正宁路夜市,满街烧烤的炙热、牛奶醪糟的香气扑面而来,我跟随着汹涌的人潮一路走一路逛,从正宁路夜市走到中山桥,走了一整个晚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低苦艾乐队的《兰州兰州》。
我觉得自己像穿着一件隐身衣,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听过我的故事,外部的世界暂时失去了力量。所有的身份、角色顷刻消融,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陌生的旅人。
第二天一大早,在兰州热气滚滚的早高峰中,我乘出租车赶到兰州南站,买了一张去夏河的票——我想到藏区去,去看拉卜楞寺的高山、朝霞,在大草原上赤脚蹚河,找到步行街上那家咖啡店喝杯牦牛奶咖啡,遇见清晨转山的夏河阿姨,在客栈里和一群年轻人大口喝酒。
那三天里,以上所有,我都实现了。
每天早上六点不到,我就在客栈的单人床上自动醒来,匆匆洗一把脸,抓起冲锋衣、草帽和相机,打个两块钱的出租车,直奔拉卜楞寺对面的山顶,然后向一旁举着长枪短炮的大叔要一支烟,坐在石头上,看太阳从东边的山上徐徐拉升,看拉卜楞寺金顶渐亮。
怎样才能精准地描述出那种晨光呢?闪耀的金色光线照耀在气势磅礴的山间,转经筒旁的人们虔诚地一步三叩首,横卧远方的深色山峦静默无言,大地在朝霞的沐浴下沧桑尽显。
除了风景,还有人。旅途中遇见的朋友,大多是一期一会。彼此短暂交谈,然后挥手说再会。或是夜晚在客栈的休闲区,和很多人一起开怀大笑,在无拘无束的气氛中谈天说地,然后沉沉睡上一觉,又在第二天清晨,抓起冲锋衣、草帽和相机继续去看日出。
夏河和上海的节奏是两个极端。在夏河,时间被拨慢了指针,大自然变得分明,人们笑容坦诚。而在上海,有一种张力在城市伸展,每个清晨,我无暇去感受天空云朵的变化,但繁忙的街市充满活力与希望。
如果有可能,我盼望着一年至少有这样一场出走。
总有一天,孩子们会长大拥有自己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的皱纹和白发越来越多,愿那时那刻,所有我曾经收集的朝霞晚风、山色野花,都会提醒着我,依然可以带着勇气,再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