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家中整理自己的文档时,找出了一张尘封了44年的已泛黄的图。手捧着它,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潮难平!
这是一张在陕西地形缩影中记载我团当年赴陕北演出行程的示意图,有A3纸大小。有图例,有演出日期地点,有演出场所和场次统计。注明是1974年12月12日从西安出发,跨年度次年元月15日返回。当时正值年关交替,陕北高原特别寒冷,我们深入到煤矿、部队、大学、国防工厂、县市及农村乡镇,历时35天,共演出31场。我除了一起装、卸台和担当几个节目的主唱主演外,还承担了以文工团团支部名义主办的《战地简讯》刻印的任务,比别人又多了油印机油墨纸张及钢板铁笔的行李。有地图的这期标明是第10期,应该是总结性的最后一期,75年元月15日刊出。
过去日常书写用钢笔,另外还有一种刻蜡版用的铁笔,是在一窄条有布纹或斜纹的特制钢板上,铺上蜡纸刻写。这是一种特别见功夫的刻写技能,要有较好的字体书写基础和具备稔熟的运笔功力。
1960年我初中毕业,15岁考进陕西省广播文工团。时任演员队队长的孙韶老师发现我的钢笔字写得还可以,就由他教我学刻蜡版,油印曲谱。因广播文工团独具的传播属性,录、播、演的节目要以最快捷的速度让听众听见看到,演出曲目一经定好,我就开始刻蜡版,早上刻,晚上加班加点刻写。第二天白天排演过后,和一起进团的同事王晨打开油印机,贴网夹纸,调和油墨,他推油滚子印,我翻揭纸页数着张数。就这样,不知用了多少纸张,耗了多少油墨,换了多少张纱网和多少个油滚子!
相当长的时间里,省电台设立“每周一歌”教唱新歌时间,我们团常年保障提供,每周去省台一号录音间录音。孙老师把选定的新歌交给我,我当晚刻好,次日上班印完立即送排练场练唱。当晚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就听到我们的歌声了。
1974年我成家后分到平房一间,恰好同孙韶老师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贠恩凤老师两口是邻居。平房的隔墙是半截“断头墙”,顶上扎芦席顶棚各家相连,隔墙不隔音。晚上10点多了,北邻孙老师喊我,十几秒钟的工夫,就见他还在伏案用橡皮擦抹。拿到定稿后我连夜在八瓦灯管的台灯下刻写,精力贯注于笔尖,依抵三角板时而直线,时而横线,各种音乐术语和表情符号刻上版面,渐渐从上到下,从左半张到右半张……
除了刻大量的各种体裁的声乐作品外,我还刻器乐作品,甚至还为板胡演奏家吉喆的板胡协奏曲刻写总谱。有几首贠老师独唱的乐队伴奏的总谱,如《延安儿女想念毛主席》等,都是费力耗时的功夫活儿,一刻就是大半夜……
80年代初,因准备给女儿买钢琴,我给一家誊印社刻写挣“外快”。夏天酷暑,在左右手臂下垫上纸吸汗; 冬天寒冷,用我小弟给女儿为练琴自制的蜂窝煤炉子取暖。刻好一张,就用红铅笔在蜡纸的左上角写上张数放在一旁。刻一张是5角钱,到凌晨两点多,当划上(6)时,我起身伸伸腰长舒一口气,今晚有了不错的收入了!
千帆争流过,放眼满目春。今非昔比,现在,数十张乐谱用电脑排版打印是一会儿工夫的事儿。我们四零后的年迈之人感慨万端,知足知福了!我们曾涉过一道道沟坎,留下这一代人奋斗的足迹。在文化艺术沧海横流的宏图长卷中,是否也留下了我这杆铁笔刻写下的一道浅浅的印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