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届“荷花奖”舞剧评奖揭晓，《川藏·茶马古道》位列其中。节目册上的故事简介没有让我产生什么想象和期待，没想到看了一半竟有些放不下，一路跟随剧中人物的命运经历悲喜。落幕时掌声响起，我在场灯亮起前擦干涌动的泪水。
图说：《川藏·茶马古道》 官方图
后来回想起来，大概是从兄弟俩失散后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这一段开始，剧中人鲜活地走来：舞台一侧，哥哥山生被康定藏族锅庄主收养，和庄主女儿梅朵一起生活：锅庄房屋的楼梯间，为梅朵在其间穿梭自如，游刃有余提供了天然的舞台，一连串上下翻飞的舞蹈动作，将梅朵的娇憨飒爽展露无遗。其后一段俏皮的兄妹双人舞，让我感受到，这个充满生气的新家庭，渐渐抚平了泥石流中痛失母亲和弟弟的巨大伤痛；舞台另一侧，展开的则是弟弟茶生的新生活：在事故中幸存下来的他，跟随背夫掌拐回故乡学习茶艺。一段展示制茶工艺的舞段，生动地再现了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和人们享受劳动成果的酣畅。在茶香中成长起来的茶生，渐渐喜欢上族人历代从事的事业，也逐渐传承了背夫这个群体负重前行、乐观坚强的意志，不再是那个在妈妈和哥哥后面耍赖撒娇的小男孩了。
十年后，为了运送抗战物资，茶生代替受伤的掌拐重新踏上古道，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锅庄。兄弟俩在锅庄内不期而遇，然而岁月荏苒，形貌已改，奈何相逢不相识！让我感慨的是，尽管不相识，但哥哥山生表达鼓励的一拍肩，弟弟茶生回味温情的一愣神，简单的肢体语言，却唤起了曾经的身体和情感记忆，恰如其分地传递出亲人间不可言传的默契感。脑海中不由得跳出了苏轼的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还没来得及陷入伤感，梅朵的热情又把观众拽了出来。和茶生的邂逅，拨动了她的芳心，在她的性格里，本无女孩的娇羞与矜持，而是大胆热烈地表达对茶生的爱慕。其中有两个舞段让我印象深刻。其一是背夫们在锅庄卸下重负，一起泡脚的场面。经历了漫长的负重徒步，这简直是背夫群体的集体狂欢！舞台上的“背夫”们用略带夸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把这个场面演活了，也把背夫们历尽艰险仍笑对人生的态度演活了！年轻的茶生，此处享受到了梅朵的特殊待遇——一整桶的热水！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表达爱意，真真适合梅朵的性情，反观茶生的羞怯和躲闪，让人忍俊不禁。其二是茶生在梅朵的猛烈攻势下“缴械投降”，两人展开了一段美丽的双人舞。此处编导巧妙地运用了一件幅度放宽的长袍，达到两人同穿一袍的独特效果。无论动作舞姿如何变化，梅朵和茶生始终由这件长袍连接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神始终交织在一起，为热恋中难分难舍的情感状态增色不少。
最令人动容的要数最后一幕。山生发现梅朵竟珍藏着他当年留给弟弟的长命锁，自己日夜牵挂的弟弟正是擦肩而过的背夫茶生！巨大的惊喜驱使他急切地想去寻亲。得知原委的锅庄阿爸鼓励梅朵随山生一同去寻找茶生。然而命运弄人，就在山生和梅朵赶上茶生前，背夫队伍遭遇了日军的轰炸，茶生为了保护运送物资牺牲了。山生的狂喜骤然转为极度的悲伤，仅仅抱着死去的茶生痛哭已不足以表达他期盼落空，无法承受的情绪状态。编导在此处安排此时此地的山生和儿时的茶生在平行空间里共舞，再现他们儿时嬉闹互动的场面，在山生的想象中实现了重逢。这为山生最终拾起茶生的登山杖，继续他的背夫生涯提供了足够的情感支撑——这也许是他与茶生最好的连接方式。这段双人舞成功地把观众和剧中人物的情绪共同推向高潮，热泪盈眶中，“人物虽已去，故事当永存”的背景字幕渐渐模糊。不忘历史，是因为历史中那些鲜活的人物仍然活在我们心中。好的文艺作品，就是为我们呈现这些鲜活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