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0多件抗疫展品，件件背后都有故事。签满援鄂医疗队员名字的防护服进过“红区”吗？虚拟时代，无形的“物证”如何收藏？写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纸箱是怎样找到的？“人民至上 生命至上——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专题展览”在武汉开幕之即，湖北省博物馆黄建向本报独家讲述了精彩的藏品征集与策展背后的故事。
武汉抗疫展
博物馆界的“战役”
“1000万人口的城市封城，是世界近现代史上从没有过的，这将是武汉城市史和湖北地方史上的重大事件。作为博物馆人，有义务抓紧收集反映当下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的物品，若干年后，它们就成了文物。”黄建说。
封城之后，黄建就开始在琢磨藏品收集的事情。3月19日，湖北省博物馆向全社会发布征集公告。在外地的征集团队成员在网上收集线索，黄建负责上门征集。因为馆里工作还没恢复，黄建就自己拎着公章和空白介绍信，带着一个保安，到处搜集，随时按需打印介绍信。
其他博物馆、档案馆也开始了行动。“我单枪匹马收集的时候，武汉市革命博物馆馆长带着十几号人到处跑，倾全馆之力在收。”再后来，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军事博物馆、上海博物馆、湖北省和武汉市的档案局、图书馆都来了，就像是抗疫之战中的另一场大仗，用个“抢”字不为过。黄建说，无论是哪家，征集到了就是好事，这些东西就留下来了，都会做到展览中去。现实果然如此，这次展览把所有收藏机构的藏品都拿出来挑选，为此几十家单位开了一个展品征集的联席会议。让黄建骄傲的是，湖北省博物馆选用得最多，有五六百件。
遗憾没红区防护服
展厅中，悬挂在展厅半空的红色队旗和人们熟悉的白色防护服上，签满了援鄂医疗队员的名字。这些展品是在疫情渐趋平缓之后，征集工作向医院慢慢深入才收集到的。当时，黄建到处打听各省医疗队分别住在哪家宾馆，然后逐一上门去做工作，因为“生命天使”并不知道他们使用的专业物品是重要的历史物证。好在各省医疗队长和队员们都非常支持，纷纷在防护服上签名、画画。唯一让黄建感到遗憾的是，没因为有严格规定，凡是进过红区的防护服都要全部销毁，所以没能征集到在治疗红区使用过的防护服。
两只写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快递箱，能找到实属不易，因为运来时抗疫情势正紧，物资运到忙着发放还来及，谁还会有心保留纸箱？但这些从日本运来的珍贵抗疫物资和富于同理心和美感的诗句，不仅是全国人民共同的抗疫记忆，更能体现国际友人的真挚情谊。他还用白话独家解读了《诗经》的两句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就是说，怎么能说没有防护服呢？我和你共穿一件防护服嘛！”黄建到处打听，最后总算听说华中师范大学档案馆收藏了2只。但黄建交涉多次，想纳入省博囊中，华中师大档案馆也不放行，最后的成功还要拜这次展览所赐。
今年4月，上海中华艺术宫举办的《“召唤”——上海市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美术、摄影主题展》上，有一幅名为“抗疫天使2020年2月9日，武汉，晴”的油画，贵州医疗队的队员从网上看到展览报道，认出画作的原型是贵州松桃县苗族自治县中医院护士龙艳。巧的是画家刘海粟博物馆副馆长靳文艺也是贵州人，于是邀请龙艳赴上海观展，龙艳亲吻画作的 照片再上热搜。黄建被这段抗疫佳话所感动，决定续写佳话，辗转联系上龙艳和靳文艺，征集了龙艳在支援武汉时的多件实物。在展览中，油画、原照以及龙艳的实物同时展出，形成完璧。
方舱医院的1:1还原
开创了藏品新门类
数字时代、虚拟社会，无形的藏品怎么来收藏？这给文物征集工作提出了一个新课题。比如健康码，它的发明和使用意义非常重大，是解除封闭、复工复产的重要一环，反映了科技产品在抗疫中的实际应用。可是，健康码如何形象化地展现？于是有了黄建和发明健康码的阿里巴巴集团技术人员的对话：
“你们的计算机原代码能不能给我们？”
“那不是一堆计算机符号吗？”
“那好，把原代码第一页给我打印出来，所有设计师照片和签名打上去。”黄建补了一句：“最好是有bug的。”bug是程序员敲错了的印记，这反映了程序编写的过程，一页有bug的原代码和没有的，是有区别的。
这是中国文博界第一次把计算机原代码作为藏品收藏，从此开创了博物馆的一个新的收藏门类。
“三清零”
大吊车换下挖掘机
展览所在地“武汉客厅”庞大的展厅层高约20米，面积近1万平方米。这么大的展厅，像请战书一类的展品，放到里面就完全被淹没了。原本用在平时展览上已经很大件的东西，如好几辆负压救护车，放在里面都非常不起眼。之前，黄建和雷神山医院建设方中建三局说好要借台挖掘机，看了展厅之后，他给对方打电话说，换大吊车！反映复工复产中有中欧班列开行的内容，他直接向铁路局要来了两个集装箱。
展览了大吊车和救护车。姜燕 摄
按黄建的想法，最好再放进一架直升机。武汉附近的仙桃市是世界上最大的无纺布生产基地，口罩和防护服都是无纺布做的，疫情期间，曾用过直升机将防护服直接运送到武汉市协和医院。在黄建看来，这既能讲到湖北的防护产业，又能讲到救治，还有联络直升机运送的故事。而且“这架直升机一进展，肯定成了热门打卡点。”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留下个遗憾。
人民英雄勋章赠人民
展览中，还有一件最为珍贵的展品，即金银潭医院院长、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张定宇的勋章。9月8日，张定宇代表一线医务人员获得人民英雄勋章，黄建就提出应该将证书和勋章借展。“我找到他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讲明情况，他秒回‘支持’。”
黄建说，展览开幕当天，张定宇应邀参观，观展后他非常激动，向湖北省卫健委表示，要将勋章捐赠给湖北省博物馆。黄建说，这次征集的很多物品都可以称作现代物证，但大多还不能称为文物，因为还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但这枚勋章和证书直接可以定义为文物，而且是国家珍贵文物。
新民眼工作室
作者 | 姜燕
图片 | 张龙
编辑 | 包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