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逼近的凉里,有丝丝的暖。霜降,不仅惜别秋,还饱含对冬天殷切的期盼。
霜降是秋天的压轴。霜降一过,秋天将拉上帷幕退出舞台。《二十四节气解》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古人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意思是,豺狼会降捕获来的猎物先陈列后再食用;大地上的树叶转而枯黄掉落;蜇虫也全在洞中不动不食,安静地休养生息进入冬眠状态。”此番种种,就好像霜降密码的载体,是大自然传递给我们诗意而玄妙的“电波”。
我身边,有热心好友罗列了古镇酥羊大面店攻略,发在朋友圈。“补冬不如补霜降”,这是江南人的习俗。一个个朋友几乎用同样的语气写道——这个必须转。这年头哪里还会缺吃的,但人生漫漫,总要用美好的事情来打发春秋。30元一碗的酥羊大面,团购只需23.9元。团上几份,时间不那么紧迫的早上,携家人一起去吃。所谓的补,如同寒冬到来之前,给身体查漏补缺搞好保卫。
霜降总会挨着重阳,登高望远,是我喜欢的健身运动。天清气爽,阳光宅心仁厚,走在茂密的森林公园,穿竹林,过山坡,享受城市绿化率的高百分比,嘴巴里唠叨的却是年少时爬过的草莽山岗。那山野,仁慈得像期盼儿孙回家的老人,恨不能把所有好吃的捧出来,宠宠孩子们。酸酸甜甜的山楂,随摘随吃;毛柿子,野板栗,一把竹钳进山,就不会空手回来。毛柿子摘回家,埋在谷仓一周就能酥软。野板栗呢,剜出后放饭镬里蒸,甜糯无匹,如今回想,那滋味仿佛还齿颊间缠绕着……
唐代诗人刘禹锡说“我言秋日胜春朝”,再对不过。
晚稻也成熟了,正在颗粒归仓。
乡下的好友阿文来电,说昨儿收割了稻谷,你晚上来吃新米。阿文在乡下承包了二百来亩地种水稻,并陆续开发出由红香米、黑糯米、紫粳米等配比而成的“五彩米”,通过网络平台销往全国各地,已经有好几年了。今年他还养上了稻田鱼。田畈里的管理房又做起农家乐,一步步成就自己的“鱼米之乡”。“可打下的谷子不都要晒干才能碾来吃吗?咋隔天就能吃上?”我疑惑道。阿文在电话那头冲我笑:“你太老土了,还晒谷子。”我听了纳闷。阿文卖个关子道:“你来就是了。”
傍晚,我满心好奇地赶到阿文田畈间的管理房。看到门前的地坪耸着个蓝色的庞然大物。满车斗满车斗的稻谷被倾泻入它张开的大嘴,然后被这大机器吸进塔样的身躯中。原来阿文今年买了稻谷烘干机,他激动地告诉我,这十多万的机器政府给补贴一半呢,以后作农业更有信心了。
晚上,香软的新米焖熟,洁白晶莹如珍珠般,冒尖地盛了,搭了几筷子碧油油的青菜,我就吃下了一碗。看我吃得满足阿文满脸堆笑。年过半百的他,鬓角也落满了秋霜,但脸上丝毫不见颓靡,是开朗、踏实和自足,因生活有希望、有奔赴,生命依然处于巅峰的盛年。阿文朗朗道:“改日酿了米酒来喝,还有年糕,天再冷点,都可以搞起来了。”
霜逼近的凉里,分明有丝丝的暖。霜降,不仅惜别秋,还饱含对冬天殷切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