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香的东西并不高级,吃到嘴里满是芬芳才算上品。马蹄酥大概属于后者。
拙文《高桥松饼》刊出,意外地获得许多呼应,但其中有个“声音”不太“和谐”,呵呵,那是从老朋友、知名翻译家祝子平先生那里发出的:“你吃过马蹄酥吗?吃过你才知道什么叫好吃!”言下之意:你是井底之蛙,或者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想,翻译家倒不是对高桥松饼心怀敌意,而是对马蹄酥一往情深啊!这和曼联死忠不鸟其他俱乐部,是一样一样的。
马蹄酥?以前我好像没吃过,或许吃过之后不知怎么称呼,或许干脆忘了。
次日,翻译家竟然专程寻上门,送来马蹄酥一盒。
我很惭愧:这虽然算不得明抢,但基本上等于暗夺哩!
翻译家坦言:没事,我每次一买就是100斤,送送亲戚朋友,吃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好吃。
吃白食当然要说好,否则岂不是要背“忘恩负义”的锅?然而,因为不想背这样的锅而狂喷溢美之词,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一盒五只装的马蹄酥,二三十元而已,被“收买”,至于嘛!
端详那只大饼大小的马蹄酥,仿佛看到苏州枣泥麻饼的高仿版,只不过枣泥麻饼表面“一‘麻’平川”,而马蹄酥表面剞刻着一道道条纹,由中向外呈辐射状,仿若菊花;馅料从条纹中挤出,显出饱满的气象。
还未品尝,脑子就冒出一串疑问:1.马蹄酥马蹄酥,外形总得有点像马蹄形吧,咋一点不沾边?2.既然是烘烤物,怎么不脆,更有点软不拉沓之感?3.表面黏黏的,是刷了一层蜂蜜还是饴糖?
孔子说:“必也正名乎!”庄子的“三观”跟孔子是有些不同的,他说:“名者,实之宾也。”意思是,名义上的东西都是实际存在的事物所派生出来的。按照这个诠释,马蹄酥的确名不副实;但又有人说,庄子这句话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有了实质,就不要在乎名义啦。
我是跟孔子呢还是跟庄子?思想斗争了一番,最后定了——吾从庄。我跳过纠结于“名”的过程,直接切(吃)入实际的部分。
凡酥者,必得分而食之的话,不可用刀,否则它就粉身碎骨了,比如桃酥。
马蹄酥,虽云“酥”,但软中带黏。对付它,照例可用扳、掰、拗、撕、扯、攥等手段,事实上我都放弃,原因是它有些甜、有些油——稍微扳、掰、拗、撕、扯、攥,切分出的块头有点大,无法消受。故我只用一把小刀将它切开,这样可以保证符合心向。
大卸八块太夸张,小卸八块差不多。我心里暗自盘算,顶多吃八分之二了;吃到八分之四就是极限;再上,便若悬崖边上玩自拍——嗨过了头,一不留神,掉到谷底,玩完。
看包装上的说明,马蹄酥的主要成分是面粉、豆沙、绵白糖、植物油、核桃仁、松仁、瓜子仁等。
一勺面,一坨豆沙,一把芝麻,一匙白糖,一撮瓜子,一些核桃,一点松仁,一滴油,分开来吃,乏善可陈;精诚组合,则别有洞天,好比花生牛轧糖,将花生和饴糖各自的优点发挥到极致。
然而,这些食材的合作模式并非马蹄酥独家,凭什么要给它一个与高桥松饼平级甚至更高的评价?
很多时候,一个馋痨坯就像热恋中的女人,往往智商下降得很快。我的嘴巴一点也不听大脑的使唤:吃一块,还行;吃两块,不错;吃三块,挺好;吃四块,绝妙;吃五块……说好的“止损点”全然不顾,阵脚大乱。我甚至特意把切分好的马蹄酥放在离自己比较远的位置,有意增加拿取难度,可惜没用。
闻着香的东西并不高级,吃到嘴里满是芬芳才算上品。马蹄酥大概属于后者。说不出它究竟好吃在哪里,只要放在家里,我总想到它的存在,忍不住要跟它打个照面。
我对土得掉渣的马蹄酥产生了浓厚兴趣,竟把庄子的话丢在一边,忍不住去翻它的老底——
马蹄酥,清代贡品,江阴特产;以酥、松、香、甜闻名江阴及周边地区;原本形状近于马蹄,后转变为圆盘形……
至于它号称对人体有补血、健脾、养胃之效,究竟是老中医还是老军医,是实效还是预期,大伙儿自个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