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八六高龄的沪上版画家张嵩祖先生,多次与我谈及他在朝鲜的五年难忘经历。

在朝鲜,他见到彭德怀司令-LMLPHP

张嵩祖近影

张嵩祖出生于广州,就读省立广雅中学时,适逢广东军政大学到校招生,他义不容辞报名入伍。开学典礼上,校长叶剑英勉励学生学好本领、保家卫国的训辞,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不久,部队文工团到军政大学挑选舞蹈演员,他有幸与其他七位同学入选。一九五〇年,文工团随部队奉命北上,到达鸭绿江畔的丹东市。这支东北边防军改制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文工团隶属志愿军政治部,在总司令彭德怀率领下,与志愿军一起奔赴朝鲜战场。文工团有三百余人,分戏剧队、舞蹈队、合唱队等,为战火中的中朝部队巡回演出。

他记得,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在志愿军出国作战一周年的纪念汇演中,幸运地见到了彭德怀总司令。演出是在志愿军司令部内,呈长条形的坑道中间,可容纳二、三百人,这天晚上,当乐队刚好就位,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彭德怀总司令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会场。会上先由朝方负责人授予彭司令一级国旗勋章,这是朝方最高荣誉勋章。再向各级指挥员、战斗员授予各级荣誉勋章及军功奖章,这是朝方第一次给志愿军授勋。授勋仪式结束后,张嵩祖和团员们迅速登台,开始演出第一个节目《唱英雄》,接着是相声、快板表演等。彭总始终看得兴致勃勃,听到《王大妈要和平》的演唱时,带头鼓掌,还要演员“再来一个”,把会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有人悄悄告诉张嵩祖,坐在彭总左边的人,就是著名作家巴金。他一看,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那时约五十岁的巴金,显得多么年轻,多么风华正茂啊!经观察,他看到坑道中央的另一边,是个小会议室,就是巴金在《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中描写到的:“在靠门一边的低矮石顶盖下,悬着两盏没有灯罩的电灯,灯下四把简单的椅子放在桌子前面,椅子后面有十多条白木板凳”。可见志愿军在战时的条件是多么艰苦。

张嵩祖版画《彭德怀元帅》

在朝鲜战场的日日夜夜,文工团忙着为前线部队演出,常常还冒着炮火的危险。一次,看到一架美军飞机飞得很低,还冒着白烟,对张嵩祖这些十六、七岁的文艺小兵来说,既新鲜又缺乏经验,以为那是被我军炮兵击落的敌机,傻呼呼地站着看。还是二十多岁的老兵眼明手快,一边大喊:“不好,飞机要扫射了”,一边按住他的头,把他推进旁边的土沟里。果然,一排子弹“哗哗”扫下来。幸亏部队战士动作快,张嵩祖才毫发无损。文工团平时睡在简易的木房里,还要自己去野地里砍些柴草,烧水热饭。有时半夜忽然接到结合的命令,马上起床赶到另外山洞为部队演出。常常是一早出发,演出整整一天,旁晚还没回到原驻地,就看到那个地方已经被敌机炸平了。

当时,文工团除了演出,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参与统计战俘情况及迎接战俘归来的工作。朝鲜战争打打停停,持续了三年。到一九五三年初板门店停战谈判时,交换双方战俘是首要工作。此时,文工团常驻开城,派出一个“战俘材料小组”,负责抄写、统计和核实工作,张嵩祖作为小组成员,每天经手一份份战俘材料,真是深受感触。有的材料上写,在夜间突发遭遇战,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无奈被捕。有的内容是志愿军为掩护战友,甘愿自己负伤而被俘。他可以想象,战场的较量千变万化,那些战斗进行得如此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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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嵩祖版画《老兵》

一九五三年四月,文工团回京向祖国人民作了汇报演出。汇演结束后,因他们前期做过战俘材料的统计工作,又奉命赴朝,在开城投入到迎接中、朝病伤战俘的归来工作。同时,文工团奉行国际人道主义精神,不但在生活上优待对方战俘,还开展文娱活动,给战俘精神安慰。在正式交换战俘前,给他们作了专场表演,张嵩祖和团员们演出《战士舞》,整齐的队形,饱满的神情,展现了志愿军的风采,美、英战俘看得入神,把手掌拍得“啪啪”响。双方交换战俘后,在板门店我方接待区,红色门牌上用中、朝文写着“祖国怀抱”,中、朝战俘看见后热泪盈眶;激动地说:“终于回家了”!

这项工作一直延续到一九五五年初才结束,在朝鲜整整五年,令张嵩祖终生难忘。他获得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三等功,以及朝鲜政府颁发的军功章。回国后,他考取了中央美术学院,成了第一届版画系高材生。他先后创作了大型版画《彭德怀元帅》《悼念战友》《老兵》等,表现并讴歌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崇高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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