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一条条陆续湮没的海堤,是浦东开拓者沉重而坚实的脚步。天生的弄潮儿浦东,时刻在成长,默默在前行
浦东是一片非常年轻的土地,以旧瀚海塘、钦公塘为标志,陆地不断东扩,社会和经济也不断发展。
1990
4月18日,党中央宣布浦东开发开放,千百年来“低调”的浦东,如今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新高地。
2020
以GDP超1万亿元人民币,人均GDP超3万美元的昂扬姿态,迎来开发开放30周年。
曾经,世上并没有浦东。只是不断向海而生,才有了浦东的身,也有了浦东的魂。
按照历史地理学者的研究,浦东浮出海面的那一刻,堪堪不到2000年。所以中国历史上的成康之治、汉唐盛世,浦东不是在海底沉默,就是在一望无际的蒹葭滩涂独自怅望。
1979年,浦东北蔡乡意外挖出一艘唐开元年间的古船,地层鉴定属海滩相沉积。这艘沉没于海边的古船,无可辩驳地表明:1300年前,浦东的大部分地区都是一片汪洋。而成陆的部分,是飞禽走兽的乐园。
从东晋初年至唐开元年间,浦东的海岸基本稳定在下沙沙带一线。这条长长的海滩,今人已无从一睹它壮阔的风采。研究推测,下沙沙带北起宝山盛桥(今属月浦镇),中经下沙(今属浦东航头镇),南至杭州湾滩浒岛。那时,它还在陆地上,叫滩浒山。
所以今日上海迪士尼的所在,至少在杨贵妃的时代,还在深深的海水里。“加勒比海盗——沉落宝藏之战”或曾在那里真实上演,只是场景、人物不同罢了。
1000年前没有“上海”,只有华亭县。而华亭县历史上最风光、最繁盛的地方,是青龙镇(今属青浦区白鹤镇境内)。唐宋年间,青龙镇是东方贸易大港,“海舶辐辏,风樯浪楫,朝夕上下”。
那些装着瓷器、丝绸扬帆南下,或从南洋带着香料、珠宝回程的大船,毫无疑问会经过下沙海岸线之外的海面,即今浦东的区域,包括洋山深水港。海上丝绸之路的“香气”,早已浸染这片未来以开放著称的土地。
华亭县东部的子民,或者说今日浦东最早的原住民,伴随着陆地的东扩亦步亦趋,广种薄田,靠海吃海。同时经受着大海无情的考验,台风、大潮、盐碱。
幸运的是,北宋皇祐年间的华亭知县吴及,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他的领导下,浦东修筑起了第一条人工海堤——旧瀚海塘。史料记载:“西南抵海盐界,东北抵松江(吴淞江),长一百五十里”。这条海塘,不仅保护了一方百姓的生命安全,也极大促进了塘内农业经济的发展。“得美田万余顷,岁出谷数十万斛,民于今食其利”。
海塘的修筑,也促进了制盐业的发展。1129年,南宋在当时周浦以南的下沙设立了盐监。某种程度上说,盐业塑造了浦东未来经济、人口,甚至水系的基本面貌。
官办下沙盐场延续数百年。从南宋、元至明上半叶,浦东除了农业就是盐业。听听浦东地区那些老地名,就可以感受那段“煮海熬波”的历史:新场、盐仓、六灶、三灶、大团、咸塘港、运盐河……无不和盐业相关。
盐业也带动了“上下游”经济的发展。可以说制盐是浦东的“第一桶金”,也带来了第一次移民潮。元明时期,浦东盐业生产进入高峰,与盐业相关的人员大量迁入,并定居下来,成为“新浦东人”。
元华亭县下沙盐场盐司陈椿领衔编撰的《熬波图》一书,详尽描述了当时先进的煎盐之法,但也写尽了盐民的艰辛。据学者考证,浦东早期盐民主要有三类:一是从西部邻近地区招募来的劳工,二是为躲避战乱迁徙来的难民,三是由官府发配到此的流民。
图说:航拍浦东陆家嘴 记者 徐程/摄
可以说,浦东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敞开胸怀接纳四海来客。因为它自己也是年轻的,没有壁垒,没有门户之见。
人口的流入,让这片蛮荒之地渐渐有了烟火气,有了人家、市集,有了诗人、僧尼。
1130年前后,随宋室南迁的诗人储泳,隐居至浦东周浦。那时,周浦只是一个寂寥的村落,但有诗人喜欢的江南风景。直至清末民初,浦东仍然是“移民友好”之地。如黄浦江边的塘桥镇,是江北、淮北,乃至全国各地人等来上海“讨生活”的首选落脚地。
但海边拓荒者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艰辛和危险。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天灾,还有倭寇的侵袭。
浦东南汇古城,即为明朝政府防御倭寇所设。这个巨大的海防哨所,1386年建于海滨南汇嘴(今属惠南镇)。1553年3月,倭寇入犯南汇,守御南汇嘴中后千户所哨官李府身先士卒,勇猛迎敌,力斩倭酋,但不幸中倭寇埋伏,壮烈殉职。
600年前屹立于东海之滨的南汇古城,如今只剩下几小段荒草萋萋的城墙遗址,南汇县(区)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并入浦东新区。
让人感慨的是,当陆地继续东拓,在今日的东海之滨,又崛起一座南汇新城。新城所在的临港新片区,同样是“新浦东人”的家园,创业者、梦想者的天堂。工作生活在城中的人,虽不必以生命去守卫,但他们中的很多人,某种意义上是在另一个战场上迎接外域的挑战,守护家国平安昌盛。
旧瀚海塘、古捍海塘、钦公塘、人民塘……历史上一条条陆续湮没的海堤,是浦东开拓者沉重而坚实的脚步。
但大海从来不是好脾气,一次次呼啸着反扑,考验拓荒者的智慧和意志。一旦顶住“极限挑战”稳住阵脚,大海会给你足够丰厚的回报。今日浦东,足资证明。
天生的弄潮儿浦东,时刻在成长,默默在前行。仿佛一千多年来一直在悄悄积蓄力量,但无人知晓它最终的梦想。
终于有一天它一跃而起挺立浪潮之巅,向世界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浦东!彼时,在1990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