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热干面、上海的“四大金刚”、北京的炸酱面、四川的豆花……国人的“过早”是极具特色的,这特色不仅体现在品种的五花八门且极具地域色彩,还体现在极其简单上。尽管专家号召“早饭吃得好,中饭吃得饱,晚饭吃得少”(其另一个版本极具文艺范儿,“早饭吃得像皇帝,午饭吃得像大臣,晚饭吃得像乞丐”),但鉴于种种原因,市民的早餐总是“匆匆而随便一过”的,“过早”嘛,水过地皮湿的意思意思、骗骗肚子即可。这个“骗”呢,可不是“欺骗”,而是“糊弄”。
照这个说法,舍弟简直超然。他对早餐极其重视,重视到什么程度呢?早餐他要郑重其事地吃油炒饭。
说起这油炒饭,可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早在孩提时代,耳闻目睹左邻右舍的同伴都吃完油炒饭后上学,舍弟羡慕得嫉妒、嫉妒到恨。“冷冷的铁锅烧到炽热,透明的菜油呈一条明亮晶莹的线条注入锅里,‘吃啦’一声后,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雪白的米饭裹上一层蜡黄的菜油……”舍弟的描述带着口水、更带着向往,把我们带入垂髫的时代。而他,限于经济条件,吃的只能是水泡饭,且没有榨菜、酱菜以及诸如此类的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吃下肚子,不知其味。打那时起,舍弟立下志向:早餐一定要吃油炒饭!
当其时也,我们一家总是寅吃卯粮,果腹尚且困难重重,油炒饭无异于奢望。舍弟做其他事一向马马虎虎,唯独对待早餐一事,一丝不苟,不依不饶。
当然,后来,这个志向自然不那么难实现,他很快就吃上油炒饭了。不是菜油,是猪油;改了猪油,是豆油;改了豆油,是橄榄油。橄榄油不改了,往饭里增加食材。先是加入鸡蛋,油炒饭变成了蛋炒饭;黄澄澄的炒饭里加上澄澄黄的草鸡蛋,色相诱人。随后,加入虾皮;很快,虾皮改成开洋。若条件许可,他一定会舍弃煤气改用柴火灶。犹未知足,动起了饭的脑筋。
饭粒,一定要选小米,上好的小米,头天晚上煮成米饭后,摊开,晾干,不能吹风,否则太干;亦不能拢成堆,否则太软。要不“只有粥饭的外表,却没有它原本的味道”(李渔《闲情偶寄·卷四·饮馔部》)。冷油入锅,五成热,预先用茶籽油炒好的鸡蛋和着米饭汇入,随即撒入开洋。这还不算,最近又想起了加入一瓣捣成泥的小蒜。得了,炒至饭粒散开,鸡蛋碎成小米般大小,即刻熄火,盛入开水烫过的碗里,十分钟内食用完毕。
那叫一个美味啊——舍弟吃完,一抹嘴唇,心满意足,满面红光。
不管上班还是旅游、会友,吃完出门,这一天,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倘若出差,没吃上这顿亲手烹制的油炒饭(它还是名副其实的油炒饭嘛),一整天萎靡不振、无精打采。这么看来,油炒饭与其说是他的早餐,毋宁说是他的精神依赖。在一碗油炒饭里吃出满汉全席的味儿,也算悟透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