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粉,总会想到广东的河粉,云南的米线,还有那爱之若珍宝,弃之若敝屣的螺蛳粉。其实,我的家乡也有粉,一种是扬米面,一种是粉扎。
扬米面和南方的粉相似,以单一的米作为原料,而粉扎则是一种米加豆类的复合食品,它的“灵魂”是加入的各种豆。喜欢粉扎的人,更倾心于那种馨香的豆香和在口舌上的质感。
四季的拉开总得有点仪式感,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款款而来时,乡人们灶间的食物也有了相应的变换。万物冬藏,从田地里刨食的乡下人也从肩上卸下了锄头,三五成群地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闲话一年的收成和对来年的展望。女眷们则着手准备冬粮和年货了,早早地和姑嫂妯娌打过招呼,晴好的日子,收拾好自家的杂事儿,胳肢窝夹个围裙、护袖就来了。人未到,嗓门已到:“米可泡好了?”“磨子可架起来了?”随后,便是一屋子笑语喧哗,三个女人一台大戏。
蒸扬米面,摊粉扎不仅是一年到头的大事,也是冬闲时节农妇们最热闹的事。米、豆泡好了,石磨推起来了,灶火也烧得旺旺的,笑声中、“吱哑吱哑”的推磨声中,浓稠的米浆从磨槽中缓缓流出来。扬米面和粉扎都是基于米浆,但最终成形的方式并不同。扬米面是舀一勺米浆放入一个四方铁器中,晃匀置于水上蒸制。粉扎则是干锅摊出来的——用油脂擦一下大铁锅,倒入一勺米豆混合的浆液,迅速用一竹把摊匀——对火候和时间有着更高的要求。
蒸扬米面和摊粉扎时,孩子们是断不会外出疯玩的。锅间热气腾腾蒸的扬米面、干香的粉扎早已拽住他们的眼光,“趁热吃”是他们最期待的话。总有几锅效果不太好的粉,自然成了他们的美食。
刚出锅的扬米面我吃过,一口下去,浓浓的米香味里,隐着微微发酵的酒味儿。蘸了糖的热扬米面,甜糯Q弹,在一旁忙活的大人都忍不住伸嘴要一口尝尝。晒粉是个细心活儿,一张张出锅的扬米面或粉扎,轻拿轻放,晾在提前搭好的竹竿上,颇为壮观。待半干时再卷起切条,散放在大簸箕里任风吹日晒,干了便是整个冬天的好口粮。回个娘家,或到城里走个亲戚,更是极好的伴手礼。
汪曾祺先生说:“很多菜都是馋人瞎琢磨出来的。”我也算是个馋人吧,平时总喜欢捣鼓些吃的,更是离不了家乡那一口浓香的粉扎味儿。家中备点儿粉扎,工作再忙再累,回家的脚步也会从容许多。家乡的粉扎因为加了玉米粉的缘故,水煮时,汤清滑爽,嚼劲十足,它无需依赖浓油赤酱与高汤,馋之者最喜白水煮,出锅撒以青菜,颜色清爽,豆香浓郁,这也算是对味觉上最大的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