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学习陈灏珠院士精神交流会暨陈灏珠院士纪念展在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举行。陈灏珠院士是中国当代心脏病学主要奠基人之一,一生著作等身,而在交流会上,一部书被反复提及,那就是——《实用内科学》。
《实用内科学》确实堪称传奇,是中国医学界唯一畅销60年不衰的精品专著,被誉为“中国西塞尔内科学”,医学界几乎无人不知,其背后,饱含着几代专家孜孜以求、严谨著学的态度。
听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终身教授林果为的口述,掀开一段段尘封的记忆。
承上启下
我参与“实内”工作始于第十版(1997年),当时担任编委。我的老师丁训杰教授是副主编,全面领导“血液篇”的编写工作,我的任务是协助他工作。
当时,丁老已是全国闻名的血液学家,在学术上造诣深厚,临床和形态学都很好,文笔也好,并且有极强的组织能力,我跟了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为今后的工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当时的血液病学为形态血液学,以临床和形态学为基础,考虑问题比较简单,编写中遇到的问题也不多。到第11版(2001年),丁老提出“要有所创新”,我建议疾病分类是否可以创新?因为老的分类是以红细胞疾病、白细胞疾病、出血性疾病为基础。丁老提出要细化,因此第11版就出现了造血干细胞疾病、红细胞疾病、粒细胞疾病、淋巴和组织细胞疾病、出血性疾病的分类,查阅国内当时的教科书和专著,很少有这种分类,也算是创新吧!
到第十二版(2005年),因丁老病故,由我接替担任“实内”副主编,全面负责血液篇的编写工作。我接班后发现,传统的血液病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已经从过去的形态血液学进入了以形态学、免疫学、细胞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相结合的现代血液病学,不论对疾病认识、诊断和治疗方法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我们的编写工作务必要反映这一重大改变才算得上具有“先进性”。
第13版(2009年)开始,到第15版(2017年),我担任了三版主编,在陈灏珠主编的指导下开始全面负责“实内”修订工作,但主要还是负责血液篇的编写。
第13版出版后,我们发现“血液篇”的篇名过去沿用的“造血系统疾病”,不够全面,因此从第14版以后就改为“血液系统疾病”。
即将出版的第16版我担任了名誉主编,这是我“实内生涯”的退休,把“血液篇”的编写工作全面交给陈彤教授。陈彤教授是华山医院血液科现任主任,第16版“实内”副主编,她曾在哈佛深造两年,华山医院血液科在她的领导下,中国医院科技量值(STEM)排位已从2018年全国第30位上升到2019年的第23位。我的任务是承上启下,帮助陈彤副主编做好16版的修订。
最大的挑战
“血液篇”的历版修订,在学术上最大挑战是“WHO分型”的发表。WHO的一个工作组于2001年公布了造血及淋巴组织肿瘤WHO分型,经过反复论证,于2008年正式出版第4版“WHO分型”,后又于2017年出版了第4版修订本。“WHO分型”不仅在疾病分类、诊断标准以及疾病实体的认识上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并且已为全球血液界所接受。
是否跟上“WHO分型”被视为一本书先进性的标志,当然《实用内科学》也不例外。
不巧的是,我们正式拿到“WHO分型”的第4版和修订本的时间正逢第13版和第15版总审结束,书稿都已经定稿,这可急坏了我们!
怎么办?连夜组织血液编委们在送北京出版社之前修改了不符合“WHO分型”精神的书稿。为跟上“WHO分型”,首先遇到的是血液病的分类,因为该分型仅涉及血液肿瘤,还有许多普通血液病呢?
《西塞尔内科学》把血液肿瘤都放在肿瘤篇,因此好处理。我们要跟上“WHO分型”,势必需要独创。因此从第13版开始就采用新的疾病分类:贫血、白血病、骨髓增殖性肿瘤、淋巴和浆细胞疾病、粒细胞和组织细胞疾病、止血与血栓。该分类一直延用到第16版。当然尚有修订的余地,由后人去发掘考虑。
最多的帮助
2005年陈灏珠院士在人民大会堂《实用内科学》第12版首发式上郑重承诺把“实内”打造成真正的“中国西塞尔内科学”。从此,“西塞尔”就成为我们编写“血液篇”最重要的参考书,尤其是文字表达方式上,从中获得最多的帮助。
“西塞尔”有其明显的特色:编排高度灵活,图文并茂,文字精炼,表达通俗易懂,有时一句话就可以把复杂问题讲清楚,重视基本功训练,如将“外周血片”列为重要一章。有关血液病的内容的章节数,“西塞尔”为29节,我们为69节。
因此从第15版开始,我们也着手为减少章节数而努力:如将再障、纯红再障、许多遗传性贫血纳入“骨髓衰竭综合征”节内,将缺铁性贫血、慢性病贫血、铁粒幼细胞贫血纳入“低色素性贫血”节内,使第16版总的章节数降为63。
有些章节的表达有一定难度,如WHO将淋巴瘤分为80余个亚型,淋巴瘤的作者陈波斌教授来请教我,我说:“可以去请教‘西塞尔’”,结果按“西塞尔”的表达方式很好地完成了任务。“西塞尔”还非常注重“教学”,新版“西塞尔”每章后还附有多选题供给读者思考。
因此,我们从第15版开始在“实内”增值服务栏目中增加了“疑难血液病临床和细胞形态学讨论”,每版10例,将华山医院所具有的丰富的疑难病例资源与读者分享,并且可弥补“实内”细胞形态学的不足。尽管我们努力向“西塞尔”学习,但和“西塞尔”仍有很大差距。
最艰巨的任务
字数逐版增加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编委会,几乎每版都要增加50万字左右,书愈来愈重,主编陈灏珠院士非常着急。我们第15版采取了一些措施,字数不再继续增加,但未根本改变局面。第16版王吉耀主编下了军令状,要我们血液篇从15版的58万字削到16版的40万字,要一下子砍掉10多万字,而内容不能减,还要做到“什么病都能查到”的要求,不能不说是最艰巨的任务。
我们采用的方法是删减章节数(共削减6节),严格限定每节字数,实行“常见病多写,少见病少写,实用的多写,发病机制少写”的政策,将删去的少见病实行“组装法”纳入常见病章节内。例如恶性组织细胞病(简称恶组),第11版曾做过详细介绍,但以后研究发现过去诊断的恶组,现证实绝大多数为间变性大细胞淋巴瘤,虽然真性恶组仍存在,因此只要将它“组装”在淋巴瘤节内提一下,编上索引就可以了。
虽然下了军令状,但是控制作者写作的字数仍是项难事。
我参加了16版的一审和二审,共审稿21篇,但字数达标的书稿仍是少数,并且发现问题书稿6篇(即不符合编写手册的规定)。要解决书稿中这些问题,我认为必须主编和编委自己动手认真修改书稿。在我手里修改的书稿不少要多达四次才能达标,深刻体会审稿一定要仔细认真,有时要做到咬文嚼字的程度。
例如CML的名称,历版都称“慢性粒细胞白血病”,但国外都称“慢性髓性白血病”,国内公认文件也不一致,“标准”用前名,“共识”用后名,因此从第16版开始已改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又称慢性髓性白血病)”。
总之,我们的路将会继续走下去,将会越走越好,去迎接“中国西塞尔”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