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人口流动日益加快的情况下,局部控制这样的疫情暴发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只要有几天的潜伏期,致病源就可能流入各大洲的人口稠密地区,没有哪个国家可以靠闭关自守而幸免。” 一年半前,当新冠疫情还未暴发,梁贵柏博士在《新药的故事》中曾这样提到。
近日,他与研发客副总裁张咏晴在黄浦江畔上海中心52层的朵云书院,与读者一起再次解码新药的秘密。书中数十个扣人心弦的医学故事,再现人类对抗疾病的伟大战役,展现科学家的执着与艰辛、科学发现的偶然和机遇,读者们也可借此一窥全球健康事业的内部细节。
梁贵柏本科毕业于复旦大学化学系有机化学专业,20世纪80年代后期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留学,并获博士学位。他曾在默沙东新药研究院工作多年,对西格列汀的研发做出过重要贡献,并长期致力于中美医药界的交流与合作,开设科普专栏向业内人士和普通读者普及药物知识。
梁贵柏表示,希望帮助读者理性看待疾病,多一点思考,少一分恐惧。“此次疫苗出现之快,在医药工业的历史上并无先例。”梁贵柏分析,一是因特殊情况,二是过去几十年中,生物医药工程得到了突破性发展,才得以使疫苗的研发,至少在临床前的这部分速度加快。
从历史上来看,通过研发药物来阻止突发性的疫情是件很难的事情。疫苗这一概念已经在很多年前建立起来,制药的情况则不尽相同。研究特效药,需要研究如何阻断病毒进入人体,或者在进入人体以后如何把它清除出去,但从历史上来讲,因为制药的时间赶不上疫情传播的时间,所以从商业角度来考虑,一般不会在疫情进行时研发新药。很容易出现开发完后,疫情已经消失的情况。
而如果病症依然存在,如经血液传播引起的丙肝,并不是大面积的传播,但得病的人数相当多,那么制药工业就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它的机理,搞清楚它是如何侵入人体的细胞,在人体内如何复制。经此便可以用化学手段对整个病毒的生命周期进行干预,获得治愈丙肝的疗效。如此,跟疫苗相比的话,制药的方式、周期、投入都不一样。对于制药公司来说,制药的过程既涉及商业决策,也有公共卫生的考虑,这是个两难的决策。
传染病之外,“缓缓袭来的海啸”更值得关注
在《新药的故事》和《新药的故事2》涉及的传染病研究中,梁贵柏表示印象最深刻的是丙型肝炎的故事,也就是2020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和生理学奖的发现。丙肝病毒是三十年前的发现,是医药学界的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三十年前的时候,当时大家不知道这是一个完全的新病,既不是乙肝,也不是甲肝,最后会发展到肝功能的坏死,会大大缩短被感染人的寿命。哈维·阿尔特、迈克尔·霍顿、查尔斯·赖斯这三名科学家的工作为研发丙肝药物奠定了基础,丙型肝炎被搞定了。在不久的将来,丙型肝炎作为一种病,或许会成为历史。
梁贵柏表示,慢性病,如高血压、糖尿病,都不是传染病,并不会存在人传人的问题,但对人类健康的影响,却如世界卫生组织形容,宛如“缓缓袭来的海啸”。
2型糖尿病就是其中之一。目前,中国2型糖尿病的人数是世界第一,发病率也是世界第一,这是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
梁贵柏认为,引起2型糖尿病的第一原因在于遗传,有些人属于高发的遗传类型。虽然糖尿病本身不是遗传病,但遗传的类型决定了一个人是否容易得糖尿病。第二原因就是生活习惯,这对于糖尿病发病率的影响是非常之大。现代人的生活方式非常不健康,工业化给人类的生活带来的各种方便,以致活动量减少,摄入的脂肪含量、糖分升高,对于血糖调控影响尤其大。截至目前,全球2型糖尿病所占的医疗资源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另一方面,梁贵柏指出,患者并不必过于紧张,尽管糖尿病现在还不能治愈,但是可以控制,主要在于血糖的调控。不光是人类,实际上对所有的动物来说,血糖调控都是一个非常基础的生物功能。“多了会生病,少了更要命。”血糖低会有生命危险,高了的话就会得糖尿病,控制的范围必须十分精准。但是糖尿病患者只要配合医生,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按时用药,便可以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健康生活对于其他的一些慢性病,包括高血压、高血脂都是有很大帮助,所以从预防的角度来讲,健康生活就是第一道防线。
存在于人类自身的癌细胞怎么办?
“我们都知道吸烟会增加肺癌发病的可能性。但是得了肺癌以后,就算戒烟,这个癌细胞是走不掉的,它已经在身体里了。吸烟会引发引发肺癌,但是戒烟的话已经太晚了。癌细胞是走不掉的。”梁贵柏说。
流感、新冠之类的传染性疾病,是外来的细菌或病毒进入身体造成的疾病。若是清除出去,便可能得到治愈。但像癌症这类的疾病,之所以治疗棘手,原因在于癌细胞实际上是人类自己的细胞。最早的化疗药物,只是在局部的区域一刀切,以期杀死的尽量是癌细胞,非常伤身体。后来,科学家们认为“滥杀无辜”效果不佳,找到癌细胞比较特殊的一些靶点,针对这些地方来制药,于是出现了新一代的靶向药物。靶向药物的毒性小了很多,可以专门找到癌细胞将其杀死。战胜外来的细菌、病毒,是免疫力在起作用。但免疫力最终是否能战胜癌症,存在一个问题——癌细胞是人类自己的细胞,所以免疫系统识别不出来。目前最热门的癌症治疗是肿瘤免疫治疗。这样的治疗方法并不是杀死癌细胞,是帮助免疫系统去识别癌细胞。只要认出某个细胞是有害的,免疫系统就能将其杀死。这项研究给肿瘤的治疗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方向,所以制药界很多人相信,我们最终能够战胜癌细胞。当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现在最好的药,响应率大概也只有20%~30%,换句话说,这种药对百分之七八十的癌症患者还是无效的,但是它能够治愈一小部分患者,非常鼓舞人心。
中国科学家的贡献
在新药研发的道路上,一些不为大众所知的中国科学家也曾取得过重要的科研成果。比如周健博士:中国科学家,在HPV疫苗研发中取得突破性成果。
陈克恢博士:20世纪国际药理学的先驱,麻黄素药理作用的首位发现人。
黄鸣龙院士:有机化学家,黄鸣龙还原法是数千个有机化学人名反应中以中国人命名的唯一一个反应。
沈宗瀛博士:默沙东研发中心副总裁,由他领导研发的药物消炎痛曾是非甾体类抗炎镇痛类药物的金标准。
徐锦优博士:爱迪生发明奖获得者,在西格列汀的研发中做出重要贡献。
“中国的新药研发才刚刚起步,难免存在误区,但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中国新药走向世界只是时间的问题。”梁贵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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