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纷扰,真情难求,浮生若梦,为欢几何?2020年12月14日晚,黄梅戏《浮生六记》上演于长江剧场。短暂的摆脱这世间纷扰,进入沈复的“梦境”,求得一段真情,弥补了书中的遗憾。提前10分钟进入剧场,入座后也深深感受到了在场戏迷们的热情。19:30分剧场内的灯光准时熄灭,当王二和俞六从观众席后走出时,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路捧一路逗的走到台上,在简要的相关人物及故事背景介绍后,这戏才算是真正的开了场。
戏中讲述了落魄文人沈复一日夜宿海上花艇,同伴王二、俞六为偷取其的钱财、知晓“海外仙山”的踪迹,便寻来了与芸娘十分相像的歌妓喜儿,教唆她喂沈复喝下加入迷魂药的白粥,与他共忆美好往事,以便得知仙山去向。不料厌倦了灯红酒绿的喜儿,沉浸在沈复与芸娘纯粹的爱情中难以自拔,最终舍弃一切,与沈郎同赴梦中的“海外仙山”,相守此生。
梦醒,全剧已然终了,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之感。真真假假,似有还无,回味时,有太多的细节值得再去推敲。本以为《浮生六记》应当是将沈复与芸娘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但这样的平铺直叙远不及剧中的跌宕起伏。杨引传在此书的序言中曾说“六记已缺其二”,编剧正是从这不知去向的卷五卷六入手,借《浪游记快》中一笔带过的角色——歌妓喜儿,设置了一出巧妙的戏中戏,以歌咏这段至死不渝的爱情,也更显人间真情的可贵。
但整部剧看下来,我却着实怜惜喜儿。“我是真的羡慕姑娘啊,世间还有如此纯情之人。”喜儿本姓欧阳,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被叔叔卖身至此。作为一位歌妓,她同样渴望爱情的忠贞,期待有一个人能“带她回江南去”。她扮演芸娘本是受雇于人,但沈复与芸娘之间真切的情感令她动容。沧浪亭下,她不愿交出“生生世世印章”就是想要拥有这份爱情的承诺。她羡慕芸娘,同时为这种她从未拥有过的情感而新奇。
“他是值得托付终生之人。”洞庭灯会,烟火神仙,可惜只有男儿可以前去观赏。芸娘女扮男装化作陈公子,与沈公子相携游玩。尽兴之后便“兄弟双双把家还”。这时的喜儿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私心,爱上了沈郎,认定他便是那个她值得托付终生之人。她旁敲侧击的问他是否愿意纳个与芸娘模样相同的小妾,他答非所问地委婉拒绝:“回家去。”可是,喜儿从未有过家。随后独白式的“回家”唱段,道出她对家的渴望。
“清风明月尚在哉,今夕何夕我又是何人?”有情人难成眷属,沈复又何尝不知芸娘早已不在。一句“清风明月已不在”唱出了多少无奈:封建礼教的压迫,贫困生活的煎熬……人间真情难抵世间纷扰。喜儿已经入了戏,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芸娘还是喜儿。此句一出,喜儿才发觉自己终究不是他的“芸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真的是谁呢?浮生不过一场梦罢了。
沈复和芸娘虽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至少还曾有过一段值得回忆的过往。但喜儿终究是个悲情女子,为俗所困,情终究也不知归于何处,不禁暗自叹惋。
吴美莲成功塑造了喜儿与芸娘两个角色,时而扭捏妩媚,时而端庄素雅,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的勾勒着两个不同的人物形象。剧中独白式的“回家”唱段,吴美莲清甜的嗓音却有着极强的张力,细腻地刻画了喜儿凄苦的内心世界,令人动容。刘国平在展现不惑之年和青年时期的沈复时亦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肢体状态,浑厚的嗓音在芸娘离世后的那个唱段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台戏,四个人便使书中的故事鲜活了起来。除了得益于演员的精湛技艺和编剧对于人物的精巧塑造以及对剧情的精妙构思外,还离不开精心设置的舞美。布景极为简单,仅有一桌两椅。背景以蓝色为主色调,让观众身临其境的“同渡在夜海花艇”。全剧并未分场,因而类似换装这些本是幕后的工作也成为了剧情的一部分。例如喜儿变成芸娘,起初只是摘去了头饰上明艳的红花,丢了手绢,穿上一袭素衣,之后的装扮便跟随着剧情,借着明暗交界的灯光,在台上自然地切换。因此各个要素都必须紧密结合,才能完美地展现出人物在不同情境下特定的情态。
作为新型黄梅剧,《浮生六记》在继承古典戏曲的基础上融入了许多现代的元素,一改黄梅戏先前通俗纯朴的风格。讲述才子佳人的故事,词曲雅致,文人气息浓郁。相信这也是其“清雅”所在之处。王二、俞六这两个戏份虽然不多的角色却是该剧的点睛之笔,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他们的插科打诨缓和了剧中的悲,满口幽默的流行语更是逗得观众们哄堂大笑。同时,在他们身上也浓缩了许多其他剧种的特征。
清雅黄梅戏《浮生六记》不仅仅是以新颖的思路唱出了一段真切的爱情故事,其在人物塑造,舞台布景,配乐唱腔等方面都做出了大胆的创新,是现代黄梅戏革新的优秀成果,给大众带来了全新的观看体验。也期望在未来能看到更多传统戏剧与现代文化相结合的优秀作品在舞台上呈现,让我国的戏曲艺术能够与时俱进,顺应时代的潮流,被更多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