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的搜寻之后,奇迹终究没有发生。在湖南张家界市天门山景区玉壶峰下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中,人们发现了翼装飞行事故女主角。那时,她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背包里的降落伞也始终未能打开。
从家庭背景、收入状况,到从事这一致死率极高的极限运动的动机,舆论的关注集中于女翼装飞行员本该受保护的个人隐私之上,而那些为数不多关于翼装飞行运动本身的探讨也大多陷入了“不是污名化,就是过于强调冒险精神”的二元对立。
惊心动魄的感官刺激,是极限运动之美的灵魂所在。此次事件中不幸遇难的女翼装飞行员不是第一个因此牺牲的冒险家,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然而,从事极限运动的本质从来不是将生存的权利抛给不可知的命运,在其冒险精神的另一面,是对生命的极度敬畏。
为此丧生者大多经验丰富
在作为商业纪录片拍摄对象进行本次翼装飞行前,遇难女生大约已积累了数百次的高空跳伞经验,以及逾百次的翼装飞行经验。从高空跳伞到高空翼装飞行,再从低空跳伞到低空翼装飞行,这是每一位翼装飞行爱好者都会经历的过程。以遇难女生的经验积累,虽尚无法企及外界所说的“大神”境界,但考虑到其纵身一跃的高度达到2500米,属于难度较低的高空翼装飞行,其实并不存在过于冒进的问题。
对她而言,真正的挑战在于山地复杂的风向与气流波动,以及飞行过程中需经过数个山顶的摄影机位。从事后流出的短暂视频来看,遇难女生甚至来不及接受后者的考验——从直升机一跃而下仅19秒后,其飞行线路即发生明显偏离,表现出失去平衡的迹象。在不少专业人士看来,这很可能是致其无法打开主降落伞的根本原因。若女生练习翼装飞行的地点是山区而非地势平坦的迪拜,若出事前能积累更多经验,是否事故就能避免?无意义的假设永远不会有答案。更何况在此之前,已有不少远比她更有经验的顶尖翼装飞行选手在此“折戟”。
作为多届翼装飞行世锦赛举办地,天门山景区内的天门洞对于翼装飞行爱好者而言意义重大。英国《卫报》将其称为“天堂之门”,不仅因其险峻而又独特的造型,也因这里曾见证了许多圈内“大神”的陨落——2013年,来自匈牙利的世界冠军维克多·科瓦茨在此试飞时失控遇难,其他选手为其建立的纪念碑至今仍矗立于景区之内;不到四年后,加拿大知名选手狄金森成为又一位将生命留在天门山的殉道者。尽管致死率远不及外界所盛传的“30%”,但翼装飞行的危险正如英国选手斯蒂夫·楚格利亚所概括的那样,“为这项运动丧生的人,大多数都是富有经验的飞行者。他们精确谋划着每一次飞行,仍有可能暴露于致命的危险之中。有时候,发生不幸只是正好缺了一点运气。”
“向死而生之人,不是亡命徒”
本次事故中,遇难女生与组织拍摄商业片的公司备受质疑的原因之一在于,在这样一次事关生死的拍摄计划中,当事人竟未携带GPS通讯设备。若仅仅就结果而言,这一低级疏漏其实并不会改变随后的一切,在无法打开主降落伞及副降落伞的情况下,女生压根没有机会通过这些设备进行求援。然而,这背后所折射出的却是整个策划团队的轻率以及对于这项运动所缺乏的敬畏。
“失去和死亡是生命的常态,我们从不畏惧死亡。”作为翼装飞行界的元老,好莱坞知名制片人伊罗·塞伯伦看待死亡的方式,代表了不少爱好者的心声,但他的这番言论还有更值得思考的下半句,“但我们会认真思考死亡,并且希望自己活得很久。能够向死而生之人,不是亡命徒。”
为了尽可能地规避风险,每一届在天门山举行的翼装飞行世锦赛,组委会都不得不因天气原因临时调整赛程,即便这给组织者、参与者以及景区均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从观测地形地质、空气流动,到选择起跳点、备跳点、着陆点,赛前的线路勘探总是慎之又慎。而在翼装飞行圈内,还有着另一条不成文的行规:一旦某位选手出事,半年内不得再去挑战同一线路。这项极限运动对待生命的态度,尽写在了这条行规之中。
站在选手的角度,赛前反复检查设备尤为重要。据国内顶尖选手张树鹏介绍,翼装飞行涉及一系列复杂装备,包括飞行服、主副降落伞、头盔等主要保护设备,还有GPS通讯设备、高度报警器等辅助设备。在特定的情况之下,其中任何一项均有可能成为助选手化险为夷的关键。而同样关键的,还有日常严苛的技术与身体素质训练。在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毋庸置疑,但有时人类也会有“征服”自然的时刻——2011年底,美国选手杰布因飞行时过于贴近悬崖而将腿打在了岩石之上,但经验老到的他忍着剧痛下意识打开降落伞,避免了惨剧的发生;2012年,法国飞行员路德维奇在天门山景区穿越雾区时一度急速下坠,最终凭借着身体控制能力与经验平安落地。为了这一刻的化险为夷,他们在日常的训练里千锤百炼,这份态度恰恰反映了对生命的敬畏。
来源:摄影/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