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光者视角”之外,如何打开上海故事书写新空间-LMLPHP

比肩接踵的摩天楼、艳丽的LED广告牌、四通八达的快速干道、流光溢彩的夜景之外,一座城市还有多少可开拓的书写空间?生于斯长于斯的沪上青年作家如何塑造他们眼中的缤纷上海?

近期,一批本土作者创作的上海题材小说《玻璃玫瑰》《春夜》等陆续出版。“日新月异的时代,城市空间在变化,文学也在变化。城市叙事的视角考验着作家对笔下城市景观、形形色色人群的捕捉与艺术处理。”在评论家项静看来,一些作品中常见“观光者视角”和“内部视角”,“前者很容易建立起来,就好比来上海的人坐上一辆观光车,沿着重要的热门景点游一遍,但视线会拘泥于相对单一的高频景观;另一种是相对内部的视角,更侧重城市生活所涉的衣食住行,包括街头味道,风土人情的细节等。”

评论界认为,如果只倚赖某种视角,很难建立起跟生活直接鲜活的关联,或是以偏概全难以形成相对整体的概念。而面对这座充满活力的丰富城市,上海的文学书写,应该跟上海的成长自身形成丰富多元的良好互动。如果仅一味“怀旧”,或跳不开“咖啡馆、摩天写字楼、奢侈品商店”等地理景观“标配”,都很难写出传神的个性化城市面貌。

“离地一米”的观察视角,让叙述多了份冷静与想象

继长篇小说《静安1976》后,作家禹风再度推出以上海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玫瑰》,近日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书中八个故事从不同角度观察并白描形形色色的新上海人群像,无论是《向地飞行》《电车咖啡馆》《玻璃玫瑰》《无香可识》,还是《市郊的油田》或《高塔》,小说集里的作品从生活积淀中遴选现实题材,以“离地一米”的观察视角,让坦诚的讲述多了份冷静和想象。

“观光者视角”之外,如何打开上海故事书写新空间-LMLPHP

“从观光者的外部视角打量,作者容易陷入种种符号化的干扰;仅仅罗列内部细节,又会让我们沉迷于市井琐事而不自知,看不到外部城市的高效运转。”出版人、评论家李伟长谈到,《玻璃玫瑰》的视角是内外互相调试的,作家会尝试在叙事中调和,让小说如多棱镜般折射出上海不同的维度。

因此,小说里有历史褶痕,也有新碎皱纹,既有“夜上海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等老歌荡漾出的“老上海基因”,也有公司高管、外企白领、在沪外籍人士、务工人员等交织而出的当代都市烟火画卷。“对于城市我有一种强烈的写作欲望,但随着对这座城市更多的了解,理性更占上风,因为作者对城市的了解是往往是横截面式的,不能陷于单一,要尽可能准确呈现。”禹风认为,比起长篇小说写命运,生活的逻辑性更强,中短篇小说更多是尝试去追求一种可能性。

他自称“故事的仆人”“写作的工匠”——“写作者要尽可能不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故事中,不干扰故事的自然纹理。他负责讲述故事,是一个媒介,能以文字和叙述方式为故事送行;必须有谦卑的自省,免除一切说教和暗中的调停;常常怀有对悲剧的承受力,不故意将人生的悲剧性冲淡;他同样要有能力在闹剧中展现定力,直到闹剧本身显出它的悲剧性和幽默感……”

所谓“闹剧中的定力”,项静评价,这也是小说或者故事与现实生活的“离地一米”美学使然——“如果文学完全与现实严丝合缝,读者可能会觉得没意思;这需要艺术加工中铆定一个时间点,去回望去审视,观察一个个故事的自然生长。”

不固守光鲜“地标”,勾勒城市的多元镜像

“站一个至高点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这是王安忆小说《长恨歌》的开头,叙述者站在高处打量弄堂,日常的、多元的、复杂的城市故事一点点开启;“如果不相信,头伸出老虎窗……”这是金宇澄小说《繁花》开头里的一句话,更多采取的是“身在其中”的视角。

“事实上,一路梳理上海本土书写,除了王安忆、金宇澄、滕肖澜等作家笔下的上海风景,近年来,有些作品也从市中心延展至郊区,勾勒出这座城市更多元的镜像。”项静观察到,无论是几年来从市区搬到赵桥村的80后作家顾湘,在靠近长江入海口,面对崇明岛的生活积累出新书《赵桥村》,写出20公里空间位置偏移带来的独特心理感受;还是薛舒在多部中短篇小说里聚焦郊区的故事,描摹这座城市不断的进化,都表明作家对上海气质的理解,愈发丰富饱满。

“观光者视角”之外,如何打开上海故事书写新空间-LMLPHP

有学者谈到,人们无法以某一种典型想象来容纳所有的城市经验。这座城市里有摩登温情,也有工业硬核。以作家蔡骏的最新长篇小说《春夜》为例,“我爸爸从部队复员,分配到上海春申机械厂,做了老毛师傅的关门徒弟。……”书中延续了蔡骏擅长的悬疑推理元素,也烘托出新旧世纪之交,沪上工厂以及工人子弟生活起伏和心理变化。推理、探案元素虽不再是“主角”,但仍充分融入作品,营造出亦真亦幻的魔幻现实主义氛围。

蔡骏采用了半自传体方式写上海、写工厂,更书写两代人之间的关系,背后是上海百年工业历史的前世今生。在评论家木叶看来,相比于之前的类型小说,《春夜》更注重展现深流涌动的社会关怀,写照出亲切而真实的工人群体生活,展现当代工业社会背景下工人群体及其后代的精神面貌。《春夜》里的上海背景跨越二十年,散落其间的沪上地标和工厂名称,并非“怀旧式”打卡,而是融入紧张情节中,令读者更有代入感。

“类型小说需要智慧高超的谋篇布局能力,从悬疑类型小说并轨到纯文学轨道上,蔡骏通过角色的行动轨迹,让上海这个城市有了更多的扩张与拓展。”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颜慧谈到,从王安忆、金宇澄、陈丹燕笔下的上海,再到蔡骏等新生代作家,更多本土新鲜血液用文学人物和上海一些标志性地标相互交织,编织出个性化的上海,建构着时代洪流下上海市井的“众生相”。

图片:出版方

01-06 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