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似乎人人都离不开社交软件。从功能上看，它们可以增进个体与他人的友谊，让人们拥有更多朋友。社交软件可以提醒我们自己和家人、朋友的生日，还会提醒我们关切跟进一些朋友生活中的进展。很多社交软件承诺，它们能帮助人们更好地管理人际关系。不过，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那么需要吗？
个人社交管理软件
快节奏现代生活下的新宠
一些新的软件工具承诺帮助我们成为更好、更体贴他人的朋友。它们抓住了流动性极大的这一代人，繁忙的现代生活对人们想要保持亲密的人际关系，产生了严重影响
一个星期三的早上，8点18分，艾玛的手机嗡嗡作响，提示“即将发送信息给他人”。消息推送通知提醒说，她有“三种人需要联系”，并随附了艾玛姐姐的名字，以及发现的“四个新朋友”。通知里提到的新朋友是她最近发邮件找工作的联系人，艾玛忽略了这条消息和另外几条推送通知。
这条信息来自UpHabit，它是近几年里推出的帮助人们更好管理人际关系的众多应用软件之一。这些应用软件都是在之前的客户关系管理软件（CRMs）基础上开发出来的。CRMs是一些公司经常使用的软件，用来收集归档客户数据，并提供如何保持业务联系的建议。新的应用程序则为个人提供类似CRMs的服务，但帮你“管理”的人际关系对象是你的朋友、家人、同事和熟人。这就是快节奏现代生活下的新宠——个人社交管理软件，简称PRMs。
在搬家、调动工作越来越成为家常便饭的当今社会里，人们会不断地交新朋友，但同时也会经常忽略曾经建立起来的一些人际关系。PRMs宣称可以帮助人们与新旧朋友保持经常性的联系，并发展成为更好、更贴心的朋友。
自2018年以来，众多CRMs或PRMs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大多数软件的工作方式都是类似的：让你把自己的联系人导入程序中，给他们贴上朋友、家人或同事的标签，设置好联系提醒，保存上次谈论的话题。从理论上讲，这意味着你永远不会忘记熟人小孩的名字，也不用专程去问自己叔叔的膝盖手术怎样了，从而建立起更牢固、更理想的人际关系。
UpHabits的创始人尼尔·温赖特说，“如今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假设换了工作或者搬了新家，就很容易失去与昔日朋友的联系。此类软件是想帮助人们保持稳固的联系。”当温赖特第一次将自己所有联系人的信息都上传到应用程序时，他想起了10年前曾与他共事的同事。“我和他重新联系上，两家人还一起出去吃饭，那真是一段愉快的时光。”他们目前仍然保持着联系。
不过，这些提示消息时常令人倍感纠结——在一个推送通知不断增多的世界里，这会让人感觉维持友谊似乎也成了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
或许对于经常忘记及时联系朋友的人，这些软件倒是挺管用。比如，2019年底，玛丽忘了给一个朋友发短信问她的工作面试进展如何。当几周后她们一起吃饭时，玛丽才想起这件事。这让她感觉糟透了，尤其她还是知道朋友要去参加面试的少数几个人之一，虽然玛丽的确曾经想要发个短信去关心一下。
这正是PRM软件要解决的问题。然而，过去几百年来，我们从不需要这些数字化的记忆提醒，我们依靠大脑、日历和小纸条，不是一样可以解决问题吗？“可以肯定，现代生活肯定比以前更忙，流动性也更大，所以人际关系也更容易被距离打乱。我认为，这也是为什么PRMs突然崛起的原因之一——抓住流动性极大的这一代人，这种繁忙和流动性，对人们想要保持亲密的人际关系，产生了严重影响。”英国牛津大学进化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罗宾·邓巴说道。
受限于脑容量
普通人稳定社交人数约150人
平均来说，一个人可以拥有5个非常亲密的朋友、15个关系紧密的朋友和家人、50个你会邀请他们参加聚会的好朋友，以及可能会在你的葬礼上出现的150个朋友
邓巴在上世纪90年代提出过一个“150定律”。该定律根据猿猴的智力与社交网络推断，人类智力允许普通个人所拥有的稳定社交网络的人数是148人，四舍五入大约是150人。这就是著名的“邓巴数字”。
邓巴认为，我们的大脑不够大，因此无法维持更多的友情关系。平均来说，一个人可以拥有5个非常亲密的朋友，他们是你在伤心哭泣时可以依靠的肩膀。此外，可以有15个关系紧密的朋友和家人、50个你会邀请他们参加聚会的好朋友，以及可能会在你的葬礼上出现的150个朋友。
如果光靠大脑无法维持更多的朋友，那么应用程序就能帮上忙吗？根据Uphabit的提示，应用程序在“增加到50个以上朋友关系”时效果最好；而“顶级Uphabit用户”维持的朋友圈可多达300多人。
不过邓巴认为，应用程序不太可能让我们建立起超过150个稳定朋友关系，因为“这是我们大脑的上限”，尽管我们认识的熟人可多达500人。实际上，除了大脑精力的限制外，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更多的朋友关系。
但是PRMs却可以帮助管理时间，提高联系朋友的效率。例如，它可让你同时联系两个人，可它却不能实现分别与更多人吃饭约会，也无法与日渐疏远的朋友在网上继续热络下去。
从理论上讲，虽然PRMs不能帮助我们拥有更多朋友，但应该能帮我们更好地维持现有关系。邓巴的研究表明，通常每周至少要见一次面的朋友，才能成为关系最好的5位朋友之一，而关系比较密切的15位朋友一个月见一次就足够维持关系了。
在传统交际中，面对面接触、分享各自的故事、分享食物和饮料，以及共同参加一些活动等，都是维持友谊必不可少的人际交往方式。然而，在当前新冠疫情全球蔓延的背景下，人们又该如何维持关系呢？利用Zoom等视频聊天软件，或许可在一定程度上重建这些体验，那些软件也因此受到了人们前所未有的热捧。
然而，大多数PRMs都不主张通过互联网联系朋友，而是提示你通过短信、电子邮件、电话，最好是面对面聊天。不过，当这些敦促我们与朋友联系的提示信息弹出后，最终我们也许只发出一条短信而已，并对随后非自然的交流方式感到失望。
卢卡斯·巴泽莫尔是一家现已停运的PRM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他透露，大多数人会在试用约一周后停用此类软件，因为他们不清楚这些软件到底有何作用。他承认，PRMs很难在大多数人心里占据重要位置。
社交软件适合小众人群
放下“一时的朋友”很自然
从本质上讲，大多数人之间只是 “一时的朋友”，自然地放下一些关系，胜过强行维持。社交软件对需要与人打交道较多的从业者，以及记忆力减退或社交困难人群更有用
我们是否真想保持这么多人际联系？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从本质上讲，大多数人之间只是“一时的朋友”，人们会很乐意自然地放下一些关系，在人们需要各奔东西时，与他人强行保持友谊关系，也是一种奇怪的行为。
而且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不会不记得亲密朋友的约会、纪念日，也会对他们的痛苦和烦恼感同身受，这都使得PRMs软件的提醒显得多余。而对于不太亲近的人，总设置提醒去跟进他们的生活和工作进展，也会让人感觉奇怪——毕竟，如果人们知道这些联系只是因为某个应用程序的提醒，他们会怎么想呢？
“如果我们需要让软件来提醒我们如何交朋友，那是不是显得太机械了？”美国北伊利诺伊大学咨询学教授苏珊娜·迪格斯－怀特认为，“一个好朋友，不需要靠一个应用程序来帮忙记住我和我的一切”。
尽管有些人觉得PRMs无甚用处，但也有人对PRMs极为信赖。美国纽约普拉茨堡的长老会牧师蒂莫西·洛玛利用社交软件记录了教区居民的很多生活细节，尤其是死亡纪念日，“我的目标是确保我能照顾好我负责的整个教区的会众，而不仅仅是那些我经常见到的人。”
洛玛会在每位教友生日时用PRMs的提示为他们送去祝福。实际上，PRMs受到了那些从事与人打交道较多的从业者的青睐，同时对那些记忆力减退或社交困难的人也会有比较明显的帮助。
美国布鲁克林一家软件公司工程师埃德蒙·怀特说，在下载社交软件之前，他在得知网络对成功至关重要后，记录了一份熟人联系方式的电子表格。“我知道这是我的弱项之一，也是让我觉得不自在的地方。”他说。但讽刺的是，在使用了PRMs之后，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需要它，“有时我会在应用程序还没有提醒我的情况下就想起与他人联系”。
或许，PRMs与其说是提供了现代式的友情交往方式，不如说是优化我们生活方方面面的一种创业文化的尝试。
图片来源：东方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