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一座有“德比文化”的城市。早在足坛蓝红争霸前150年,上海人已经开始看德比了,只不过当时的德比还是跑马场里的一项经典赛——德比大赛。
跑马之于旧上海意味着什么?在《异国事物的转译:近代上海的跑马、跑狗和回力球赛》中,张宁给出了一个数据,“在赛季时,上海约有一成的华人居民涌向了跑马场观赛”(第234页)。如果以今日的上海常住人口来换算,大约有250万双眼睛注视着同一片赛场。而作为一项级别甚高的赛事,德比大赛更是火爆异常。
《异国事物的转译:近代上海的跑马、跑狗和回力球赛》,张宁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8月版
对于这项发源于英国,却在旧上海引起现象级关注的运动,张宁从文化转译的多个层面探讨了赛马与殖民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在19世纪末的中国,赛马是殖民者维系社会的支柱、“华人精英攀爬位阶的工具”,也是“观看与赌博并存的一项大众娱乐”(第18页)。
不仅如此,赛马更是中国最早的观众性运动,即“除了骑师,大部分的参与者并不亲自从事此活动,而是借由购票入场观看,取得其所提供的刺激与满足感”(第229页)。此类活动现已蔚然成风,不仅足球、篮球、网球等赛事在全球掀起收视热潮,观赏竞技所产生的粉丝现象更是以强大的溢出效应辐射至各娱乐行业。
引入赛马后的早期阶段,上海人只是把这项西式运动当作庙会、斗鸡这些传统民俗的欧化版,其观赏性、娱乐性远超后来日益突出的赌博色彩,正如张宁所说,“华人均视跑马为‘娱人耳目’的盛景”(第234页)。以至于在风和日丽的观赛日,观众们不辞辛劳地奔赴城外跑马场;而在扫人兴致的下雨天,跑马场边往往一片寂寥。
跑马的娱乐性体现在华人观众更为青睐“跳浜”赛事。“跳浜”即障碍赛,在场内挖掘沟渠,又在四周“累土注水为沟壑”(第236页)。这项赛事的乐趣不仅在于马匹一跃而过的潇洒,更在于骑师落水,甚至被马所压而身受重伤的狼狈滑稽。每每看到有骑师“如鲤跃、如龙跳”,华人观众“无不拍手大笑,引以为乐”(第238页)。
跑马的观赏性则由场内延伸至场边。由于跑马场内汇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场内的赛马与场边的“赛人”遥相呼应,这其中最博人眼球的要属旧上海的名妓。“她们招摇过市,放肆地向公众展示自己”,并相互竞赛,比拼装扮、马车、马夫、婢女。倾城而出、争奇斗艳之状俨然成为清末虚假繁荣的代表,引得无数观众垂涎。
在旧上海的跑马场,观赛马与观“观赛马”合而为一,久而成俗,形成一时兴盛之风潮。这股风潮甚至吹向了大洋彼岸。1879年6月14日,美国《哈泼杂志》在介绍英国赛马时刊登了题为《去看德比大赛的上海》的木版画,“大家或坐车、或乘轿、或骑马、或步行,万众一心地齐赴跑马场观看比赛”(第239页)。
来源:文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