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痕迹》
许仰东著
文汇出版社出版
2020年4月,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阴云正逐渐散去,禁足多日的人们开始相互走动,从虚拟世界里的热络,重回现实中的联系。此时,仰东给我发来信息,说是想来向往已久的爱神花园与我一叙。于是,一个明媚的正午,我们徜徉在作协小院的繁花密枝间,沉浸在作家书店氤氲的咖啡香气中,又有了一番海阔天空的神聊。那时候,我恍惚觉得,我们瞬间回到了三十年前在报社共事时的那些凌晨,忙完编务后,于青灯下共享悠闲,促膝长谈。
在我的记忆里,仰东早就是个地道的文学青年,虽然学的是有些枯燥、纯理性的理科,却热爱写作,倾心于感性的表达,并因此走出校园象牙塔,转而投身于上海的名报。1980年代中后期,我们前后脚进入《》要闻部,干着昼伏夜出的夜班编辑的活计。我和仰东的办公室桌紧挨着,常常见他在交版之后,又埋头伏案疾书。偶尔,他也会拿出几份报纸或刊物,向我展示那些化为铅字跃然纸上的文字,让我羡慕不已——作为一个同好,我为仰东构筑自己的文学之塔而积聚一砖一木,感到由衷的高兴,也为我的羞于动笔而觉着几分压力。
仰东那些真情流淌的文字,在我看来,倘若有今天这样好的出版条件,足够集纳成册发表了。如果是这样,仰东头上就会多一道诗人的闪亮光环。而事实上,那时候他已经是某个乡土诗人协会的会员了。除了诗,还有那些指点江山的大特写,体现着仰东对纷纭世事的观察和透视。
以仰东倾注于写作的那份勤奋,我以为他的文学道路会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并且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来。孰料时代的大潮如此汹涌,我们各自的人生都随之跌宕起伏。90年代中期,蕴积着改变命运的强烈追求的仰东,在偶有机缘涉足房地产之后,竟深深扎入了那片广阔的蓝海。我不无遗憾地以为,他的文学之梦多半会无疾而终,我也将因此缺少了一个在心灵世界里共行的同道。
从那以后,我和仰东渐行渐远。二十多年里,我们辗转多地,各忙各的,只是偶尔通通电话,或者夹杂在一群人里短暂见面,人生的轨迹难得交汇,思想的交流更是寥寥。直到互联网勃兴,微信风行天下,我们重新在一个庞大的网罗里,找到了彼此新的联接。我知道仰东为事业行走于浩渺的世界,抵达了无数个地理上的远方。我也欣喜地察觉,有一些记忆中的东西从仰东身上顽强地复活(也许是从未走远)——在朋友圈里,他用亦诗亦文的文字发布的那些随感,怀故人、述亲情,记往事、抒远志,论行业、察世风,让我读到了一个依然仰观星空、眺望远方的仰东。
就在我们相聚爱神花园不久,仰东给我寄来了几册厚厚的打印稿。虽然已在朋友圈里领略过仰东的“惊鸿一瞥”,我仍惊讶于他的写作源源不断,已经累加到堪称厚重的程度。我因此感到释然,原来,仰东并未搁下自己抒发心臆的那枝笔!
随后的一段日子,我时时捧读那些书稿,与仰东“在文字的情怀里相遇”,重新认识这位曾经熟识的同事和朋友,探寻他人生的密码和成就的源泉。在《致故乡》《致人生》《致远方》等篇什里,我随着仰东笔端的倾诉,走进长江边那座生他养他的小城,走过他困苦艰难却又饱含情感润泽的童年和少年。我随着他告别难以割舍的故乡,怀着忐忑和窘迫来到大上海,展开振翮高飞的逐梦之旅。我随着他以罕见的勇毅,投身90年代上海的地产风云,成为一位弄潮儿,直到将事业之途跨越海空、铺到遥远的澳洲。我也随着他在地球的各个角落行走,经历各种奇遇,审视自己的命途,留下不同的思索。我沉浸于仰东那些诗意的文字,倾听着他从时间导演的大戏里剪辑出的一连串故事,它们作为一个个体的具像、也作为一个时代的片段,印刻于我的记忆中。
读着书稿,感受那些奔涌的心绪和思索,我触摸到了一颗沉浮商海多年却不曾迷失诗与远方的灵魂,也体验到了阅尽繁华纷纭的一番喟叹,面对坚硬世界的一丝柔软,身处众声喧哗的一份宁静。我把这些平淡不惊而又情感起伏的书写,视作仰东在奔忙多年之后,对深藏心底的那片净土的回归。我还在想,当我们不得不浸淫于外部世界的竞进纷扰时,不要忘记留出一点点时间,以审视和抚慰一下自己的内心。
如今,仰东的作品为出版社所青睐,予以结集出版。他那些融化在岁月里的人生痕迹和深切感悟,将有机会与更多的人交流激荡。我相信,《岁月的痕迹》出版,将成为仰东重筑他的文学之塔的新起点。我希望能和这位老同事、老文友一起,共同在这条道路上,向着远方,走得顺畅!
2020年12月于上海爱神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