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是写给成人的童话-LMLPHP

▲王安忆“小说写作实践”课堂

重读经典,王安忆眼中的托尔斯泰、狄更斯、勃朗宁姐妹、马尔克斯、伍尔夫、阿加莎、狄更斯等作家是怎样的?日前,王安忆新著《戏说——王安忆谈艺术》和《遥想手工业时代——王安忆谈外国文学》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

其中《遥想手工业年代》共收录22篇文章,收集了王安忆从1988年至今的外国文学阅读史。书中,她以创作者的心态,解读不同时代作家的叙述技巧和描摹手段,抵达创作秘密的源头与彼岸。在她看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很像是写给成人的童话。“我想,孩子们所以能被童话吸引,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想象力,相信那些精灵是真实存在的。而成人在阅历中储备起的知识和认识,占去想象的空间,排除了信赖的条件,于是,精灵退出成人世界。可是,就像一种进化不完全的遗症,成人依然保留对不寻常事件的好奇心。”

阿加莎·克里斯蒂用成人世界里认可的人和事,讲述一桩接一桩的离奇故事,每一个细节,她都负责给予读者信服的解释,就像《古墓之谜》里,波洛所说,“完美的答案必须要把一切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要是检点阿加莎 · 克里斯蒂的故事,你又会发现,故事的要素很简单,不外是争夺遗产,欺瞒历史,谋骗钱财,恩仇相报。然后再派生出敲诈,灭口,掩藏。人物呢,又总是一个家族,一间寄宿舍,一艘游轮,或者一列客车,甚至只是一个晚会和一餐宴席。这多少也能看出女性写作者较为狭小的社会以及居家的性格。就是这些简要的因素,却组织出这许多故事。这又使我想到女性的另一项技能,就是编织的技能—竹针,毛线球,编织法,竟可以生发出无穷无尽的花样。那乡下老太婆马普尔小姐,从不离手的毛线活,大约也是阿加莎 · 克里斯蒂手里的活。这还像一种小孩子的挑绷的游戏,将一根棉线对头打个结,双手撑开,挑出一个花样,再由对方挑过去,形成第二个花样,两个人挑过去,挑过来。倘若是聪明的小孩,可挑出无数种图案,而要是笨小孩,没几个回合就挑成一团乱麻。”

王安忆形容,阿加莎 · 克里斯蒂就是那个顶聪明的挑绷能手——她用有数的条件,结构出大量的谋杀,线索错综复杂,就像编织活和挑绷上美妙的经纬组织。这些线条和结构都是以日常生活作材料,这种材料的具体性覆盖了抽象的结构图案,给予了可以理解并且引起同情的现实面貌;同时,内里结构的抽象性,又将它们从现实中划分出来,独立为另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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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一书中共收录48篇文章,《魂断蓝桥》《雨人》《泰坦尼克号》《廊桥遗梦》《洛丽塔》《胭脂扣》《半生缘》等经典艺术作品,汇集了王安忆自1988年至今的观影、看剧史以及艺术馆游历史。卢浮宫、维也纳艺术博物馆、梵蒂冈博物馆……一幅幅画作、一个个雕塑、一片片穹顶,仿佛在书中纸页间流淌起来。

如在《朝圣》一文中,王安忆写到去博物馆欣赏名作的经历:“比如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倘若住阿姆斯特丹,就要早起了,乘火车到海牙。下火车就看见满街挂珍珠耳环女孩的旗帜,沿着走去,就到美术馆,已经排起长队,等着开馆售票。”

“而走进博物馆内,只见到客餐厅、卧室、书房、走廊,满壁的画幅:伦勃朗著名的《尼古拉教授的解剖课》正对着门厅,上楼就撞到眼睛,因为人多热闹,驱散了阴惨的气氛,那个时代,外科手术是可怖的,类似惊悚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则有不期而遇的意思,大小画面里的一幅,不留心错过,再回头上下找,找到心里就踏实了。由于太经常在印刷品上晤面,几乎可称稔熟,乍一见,即像他乡故知,同时呢,亦觉平淡,没有预期的激动。”这些名画,一律都要比想象中的尺幅小,颜色暗,并不如印刷品光鲜亮丽,她在书中也诚恳地写下自己的失落:“寻访名画的经历多免不了怅惘,如不是事前的准备,很可能都注意不到它,也正是事前准备使我们失落于期望值。”

还有漫谈生活和审美趣味,例如她提到对衣着的兴趣和品位,说自己是对衣着的“虚无主义者,不分好坏,是非不明,总还是有点自己的兴趣,走在路上,往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自己喜欢的,便用眼睛揪住不放。”甚至笑言:“千万不要上了小说的当,凡女主角出场,人不说话,衣服先说话的,小说家写一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不信你叫作家自己穿穿看!”落笔细腻,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在王安忆笔下,这是一场艺术之旅,一场戏剧之梦,也是其个人视角下的百年文学变迁。

图文综合:《遥想手工业年代》《戏说》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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