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史诸多人物中,恐怕没有比李斯特与舒伯特的命运相距更远的了。而我想在同一场音乐会中,呈现这两位音乐家的作品,展现‘私人’与‘公共’的对话。”青年钢琴家张昊辰告诉记者,他的2021年个人钢琴独奏音乐会巡演将在4月16日至6月20日举行,历时31日、横跨国内16城,是他个人持续时间最长、遍及城市最多的巡演。其中,上海站的演出将于6月2日在东方艺术中心举行。
为纪念李斯特诞辰210周年,张昊辰将演出被称为“技巧的盛宴”的李斯特《十二首超技练习曲》(S.139),并挑选了舒伯特《C小调小快板》(D.915)《G大调钢琴奏鸣曲》(D.894)作为独奏会的另一重头戏。据悉,整场音乐会的时长大约两个半小时,《十二首超技练习曲》作为半场演奏内容,已超过大部分钢琴独奏音乐会整场的时间。用张昊辰的话来说,演奏者和听众将开启一段神秘的旅程。
梦幻与想象,浪漫主义奇旅即将启程
2021年适逢李斯特诞辰210周年,张昊辰特别选择了《十二首超技练习曲》作为音乐会重要曲目之一。作为钢琴家、作曲家及教育家,李斯特在音乐史上有着无可比拟的承前启后地位。他积极探索钢琴的演奏技巧,充分灵活地运用转调手法和音色变化等方式,大大提高了钢琴演奏技巧的上限。他在15岁时创作的《十二首超技练习曲》,至今依然是钢琴技巧的巅峰之作,充满强烈、奇异的反差以及万花筒般的音响效果和色彩变化。张昊辰曾在2017年的钢琴独奏音乐会上演绎《十二首超技练习曲》当中的《鬼火》《追雪》,时隔四年之后,他将首次在中国完整演绎这部“技巧的盛宴”,把听者带入诗性和想象的旋涡中。
“李斯特其实知道什么样的音乐是最纯正的,但是当他面对听众的时,他希望呈现出前人不曾听到过的音响色彩,他的《鬼火》《追雪》等作品具有丰富的人文底蕴。”在张昊辰的眼中,李斯特是一位具有深厚文学功底的浪漫主义作曲家,“他也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把文学性、宗教性都融入了音乐的想象性之中,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他的作品仅仅是为炫技而炫技的”。
而被誉为“艺术歌曲之王”的舒伯特,他创作的钢琴作品无论在数量还是艺术水平高度上,都与其艺术歌曲不相伯仲。在巡演中,张昊辰还将演绎舒伯特的《C小调小快板》以及《G大调钢琴奏鸣曲》。《G大调钢琴奏鸣曲》不但是张昊辰最钟爱的舒伯特钢琴奏鸣曲,也是钢琴家认为最能代表舒伯特既朴素真挚,又崇高内省精神气质的作品,“舒伯特把他最纯粹的自我和浪漫表达,奇迹般地融合在了古典奏鸣曲的形式之中”。
古典音乐尊严的捍卫者,如何定义未来
张昊辰在11岁时,拜入中国著名钢琴教育家但昭义门下;2005年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被誉为“独奏家摇篮”的柯蒂斯音乐学院,师从著名音乐教育家格拉夫曼,与郎朗、王羽佳师出同门。2009年获得了第十三届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金奖后,张昊辰通过他对音乐的深刻感触、超凡的想象力以及华丽的技巧俘获了来自美国、欧洲以及亚洲观众们的心。2017年,张昊辰荣获久负盛名的艾弗里·费舍尔音乐职业大奖,是对其音乐潜力的极大认可。
作为一名技艺精湛且对作品有深刻见解的钢琴家,张昊辰每次重大演出都能得到乐坛关注。2013年,张昊辰与洛林·马泽尔指挥的慕尼黑爱乐乐团合作演出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震撼中德乐坛,张昊辰的精彩演奏更被马泽尔大师盛赞为“这个年轻人将以荣誉捍卫古典音乐的尊严”。 而近年,张昊辰在与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首度合作之余,还与费城交响乐团进行了亚洲巡演。他大范围地举办独奏及协奏形式的巡演,足迹遍及中国、日本等多个国家。2017年10月,张昊辰与中国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在卡内基音乐厅合作上演了协奏曲。次月,他首次在卡内基赞克尔音乐厅举办了钢琴独奏音乐会。
▲张昊辰画的画
在乐评人看来,张昊辰的独特之处,不但在于他有着极其出色的技术,而且他还是一位着眼未来而非过去的艺术思考者。在日渐娱乐化、消费主义的古典音乐领域,他以对作品富有深度的理解和演绎,成为了面向未来的“逆行者”。在演奏之余,张昊辰也喜欢随手画画、读读诗集和哲学书籍,他眼中的画画和弹钢琴有相似之处,“一笔笔画下去,色块上的视觉冲击,就像小朋友一个音一个音弹出和声时给人带来的感官愉悦”。去年贝多芬诞辰250周年之际,张昊辰还动笔为乐圣写了一首充满情感的现代诗。
▲张昊辰为纪念贝多芬写的诗
“坦白说,演奏者会面对很多矛盾的心情。在舞台上表演的时间多了,会想回家;回家待久了,尤其是去年疫情期间,又特别想念舞台;真正一次次登台之前,又觉得家里自由……我在舞台上表演和一个人回家时,常常会有落差感。”对于喜欢思辨的张昊辰来说,这样看似矛盾与对立的心情,又将如何体现在他对舒伯特和李斯特的作品诠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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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与“公共”, 究竟是演奏艺术的一体两面,还是其对立的异端?
文/张昊辰
公共演奏艺术的历史上,李斯特享有无可替代的地位。他不仅是现代意义上的“独奏”之父,更是第一个以表演观念全盘统摄其作品之人。即便在他最为深沉的创作中,“观众”也依旧存在。可以说,创作即其“演奏”,演奏即其“创作”;二者无可分割。浪漫主义深厚的人文积淀与诗意情怀,经他之笔、之手,化为广阔的音响景观,拉开一片又一片想象的疆场。那不仅是技巧的狂欢,更是感官的盛宴。具象的意义化生抽象,抽象的幻影又近乎具象;独奏家驰骋其上,挥汗如雨,在无数双耳的围簇中,登顶技巧之巅。在李斯特这里,技巧指向的,恰是那超越技巧之物,是听觉与视觉的最大共鸣。劳作与想象、艰难与自由、专注与快感融为一体:他的《十二首超技练习曲》,正是这一切体验的集大成之作。
与李斯特相背,舒伯特一生与“公共”无缘。直至死前数月,他的作品才获得了唯一一次公演的机会。相比那位长寿而终、誉满天下的匈牙利弗朗兹,这位奥地利弗朗兹在其三十一年的短暂岁月中穷困潦倒,颠沛流离。大多时间,他只能在夜间友聚的场合与一两众人分享其创作。舒伯特的艺术是“私人”的——这不是一个修辞,而是事实。有人说,他生前的寡名,与其“并未努力争取”有着相当的关联。但“性格决定命运”的论断在此,恐怕同样是轻率的。冥冥之中,也是命运塑造了这独一无二的性格,以及从那里淌出的最纯挚的语言。我无意在此过多介绍这语言背后的精神、愿景、及其苦衷。有些东西是如此个人的体验,使一切表述都显得乏力。坦白说来,这一上半场的曲目,本不属于这样的大音乐厅。
“私人”与“公共”, 究竟是演奏艺术的一体两面,还是其对立的异端?一直以来我都坚信:现场关乎的,是音乐间的“对话”。然而,在迥乎不同的作品之间刻意找寻某种关联,也绝非明智。面对艺术中那些伟大的对立,作为演奏者的我,只望尽力使它们呈现它们自身。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至于“关联”,想来还是交付听者罢。这与其说是奏者对听者的信任,毋宁说,是对音乐的信任。
图片来源:KAJIMO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