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承载生命,能抚慰忧伤,也与欢乐共鸣。《BBC 音乐杂志》创始编辑、西方主流媒体古典音乐乐评人——费欧娜?梅铎拿出她的私房音乐列表,简洁切要地诠释这些情感饱满的音乐作品──有些很出名,有些则让人惊奇──陪伴读者走过人生的关键时刻。
《给生命音乐:100首》
【英】费欧娜·梅铎著
杨馥如译
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
他的音乐让灵魂燃起永恒烈焰
安东尼奥·维瓦尔第
《降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海上暴风雨”》
精神抖擞地出发打猎;雷声隆隆、风暴来袭;小鸟成群啾啾啼——这是《四季》(The Four Seasons)的经典场景。《四季》从20世纪30年代起便深获市场喜爱,200多年来默默无闻的维瓦尔第终于翻身,作品终于受到重视。
乐声如狂泄的瀑布,坚定向前奔流却不时激起令人惊喜的水光,维瓦尔第不少协奏曲作品中都有类似的安排。最好的例子莫过于这首编号二五三的降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海上暴风雨》。明快的乐声揭开序幕,是独奏小提琴踮着脚尖的轻巧跳跃;托在底下的,是其他弦乐器和乐团嘈嘈切切的伴奏。音阶前一刻忽然攀升,下一秒急速坠落,像极了风起时外头晾着的衣服。
维瓦尔第大半辈子在威尼斯生活。这座城市由多个小岛组成,坐落在潟湖浅滩上。看似沉睡的海湾揽着这群礁岛,金色夕阳将尽的时刻一息尚存:当时的威尼斯是个以商业为主的海权共和国,不过气势渐渐衰竭,已是强弩之末。
维瓦尔第是个离经叛道的神父,也是技艺高超的小提琴家,半个世纪以来依傍海湾为家,以威尼斯主岛斯拉夫人堤岸的皮耶塔慈善医院为教室,当音乐老师指导无亲无故的女孩们;威尼斯大运河就在不远处,粼粼水光常与乐声相伴。
维瓦尔第死时身无分文,并非在威尼斯去世,而是客死异乡,在维也纳断魂。死因“内火中烧”:依现代医学的解释应该是支气管炎或肺炎,但当时的诊断却说明了他的音乐如何让灵魂燃起永恒烈焰。
对爱渴求,盼望得救
约翰内斯·勃拉姆斯
《女低音狂想曲》(1869)
勃拉姆斯那颗寂寞的心总是连续受到打击,从来没有在爱里得到救赎。对克拉拉·舒曼的漫长眷恋终究是一场空:克拉拉比勃拉姆斯年长,是作曲家罗伯特·舒曼的妻子,即便在她守寡之后,这段感情也没能修成正果。
勃拉姆斯心思一度转向罗伯特和克拉拉的女儿尤丽叶身上,不过幽微的情感同样没有引起太多注意。1869年夏天,尤丽叶披上嫁纱,消息传出,勃拉姆斯大受震惊。克拉拉注意到他的转变:“约翰内斯变了,从前他来家里拜访时,说话的语气很少这么单调……他是真心爱着尤丽叶吗?可是勃拉姆斯从来没想过结婚这档事,尤丽叶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意思。”
通常勃拉姆斯宣泄情感只有一种方式:透过音乐。他把这首曲子命名为《女低音狂想曲》:女低音独唱,并由男声合唱团和管弦乐团伴奏,是勃拉姆斯专门写给“新娘的歌”。除了勃拉姆斯,谁会创作这么苍凉萧瑟的曲子当作结婚礼物?充满悲伤的歌词来自歌德的诗《冬游哈尔茨山》,叙述少年游历此地的感触。
乐曲分为三部分,由天籁一般的男声合唱作结尾,对爱渴求,盼望得救,宛若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旅人。“记忆中,已经好久没有被一首作品的文字和音乐深深打动。”克拉拉如此写道,她一直没懂的,如今终于看得透彻:“要是勃拉姆斯说话能这么温柔就好了。”勃拉姆斯的确温柔,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满腔情怀只能透过这首狂想曲倾诉。
交响作品中至为重要的一部
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
《春之祭》(1913)
如同矗立地表的艾尔斯岩、白朗峰、维苏威火山和波波卡特佩特火山,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巨大而且坚毅不摇。这首芭蕾舞音乐为达基列夫舞团,以及芭蕾舞星同时也是编舞家的瓦斯拉夫·尼金斯基所写;不管观点如何,你都无所遁逃——也不该遁逃。从众多曲子中筛选,《春之祭》绝对是定义20世纪音乐的关键作品。
《春之祭》由两个部分组成,斯特拉文斯基本人同意这首曲子并没有清楚的叙事风格,也表示“创作时眼前浮现的景象是一场盛大的异教徒祭典:多位智慧老人围坐一圈,看着年轻的女孩跳死亡之舞,她将被献祭以取悦春神”。
1913年5月,《春之祭》如祭典仪式一般在巴黎首演。乐曲开头,低音管独奏出缥缈迷醉又神秘的旋律。关于这部作品的论述多不胜数,不管是斯特拉文斯基所使用的革命性作曲手法,还是狂野又极端的管弦乐器编制,抑或他在新时代重新演绎传统俄罗斯民谣,甚至是乐谱呈现的原始与狂暴风格……这些论述多少值得参考,因为你在这本书中读到的不见得客观。
通过迪士尼动画《幻想曲》的巧妙使用,《春之祭》变得众所周知。它绝对是交响作品中至为重要的一部,原始而神秘的力量至今仍在——即便听100遍,天崩地裂的强度未曾稍减。
人生中最后一首交响诗
让·西贝柳斯
《塔皮奥拉》(1926)
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白雪终年难融的密林:这是西贝柳斯熟悉的地貌,也是他在作品《塔皮奥拉》里呈现的风景。《塔皮奥拉》是西贝柳斯人生中最后一首交响诗,恢宏壮阔,但却为他带来无止境的焦虑和抑郁,进而转向威士忌,从酒瓶里寻求慰藉和逃遁。
布莱特考夫与哈特尔出版公司在西贝柳斯完成这首曲子前便频频催稿,之后作曲家要求删减,出版公司却用“手稿已付印”为理由拒绝了西贝柳斯的要求。
1926年圣诞节次日,《塔皮奥拉》在纽约首演前,指挥瓦尔特?达姆罗施简短对外介绍这首曲子,将它形容为黝黑暗绿的森林,“林子里狂风呼啸,夹杂的冰霜与寒冷宛若从北极长驱直下。”芬兰的风土、众神、传说全部镶嵌进曲子之中,融合成巨大团块,轮廓清楚、细节分明,不管远观还是近看,都将主题展露无遗。
乐曲开始,广袤而响亮的铜管乐器划破宁静,嘈嘈切切的弦乐器和着,鬼魅般的木管乐器接着加入,勾勒出西贝柳斯心心念念的故园风景。乐声流动缓慢如冰河,但谱上却是忙成一片,许多处写着以快版演奏。西贝柳斯对这首曲子的解释写在谱上,原先以散文的方式呈现,但出版商印制乐谱时将它改成短诗。是这么写的:
耸立在一望无垠里,北国幽暗的森林,
古老、神秘,孕育蛮荒之梦;
万能神灵在密林中寄居,
漆黑无明中交缠的,是树仙的魔法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