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夫特是距离海牙不远的一座小城。托荷兰发达的公共交通的福,从海牙随便搭乘一班火车或地铁,十多分钟就能到达。这座小城风姿卓然,其独特的光彩并不因为地处荷兰政治中心海牙之侧而被遮蔽。
代夫特的风貌,17世纪的人是这样描述的:“一座最赏心悦目的城池,每条街上都有好几座桥和一条河”。这个描述套用到今日,依旧实至名归,丝毫无差。历史已经踏过了400年,如今走在代夫特城中,连绵密集的运河,古朴拱形的石桥,挨挤鳞次的房屋,依稀可见荷兰黄金时代的风貌。
如今的代夫特人口不过十万,实在不算是个大城市,然而这小小城镇,在荷兰历史上却颇为重要。作为一个短暂到访代夫特的旅行者,城镇中两座高耸的教堂,正可以作为深入了解代夫特的入口。
▲代夫特老教堂。图片均由王林知提供
代夫特老教堂始建于13世纪,历年来多有增补。教堂外景极美,古朴壮丽的教堂倚水而建,绿树拥簇,显得格外秀丽宁静。最有趣的是,教堂的钟楼在17世纪的一次修缮中出现失误,因此小有歪斜。塔楼向河流的方向微偏,倒像是略略弯腰,正要临水照影的模样。
相比于独特秀逸的教堂外景,代夫特老教堂内饰就颇为素净了。荷兰的大部分教堂都是如此,因为经历过宗教改革的洗礼,所以褪去了天主教时代的奢靡华丽,只留下素淡简净的内观。然而,代夫特素净的老教堂中,却有一处特别值得探访的地方——荷兰黄金时代的画家扬·维米尔,就葬在这里。
维米尔是代夫特城的骄傲。维米尔之于代夫特,就像伦勃朗之于阿姆斯特丹、鲁本斯之于安特卫普,这些顶尖的艺术家和他们的城市血脉相连,是城市王冠上最流光溢彩的珍宝。
这位荷兰黄金时代的顶级画家一生都生活在代夫特城中,至今还能在城中寻到他的不少痕迹。维米尔在这里出生,在至今仍存的代夫特市政厅中结婚,参与了画家们的官方组织“圣路加行会”(这个行会的建筑如今改建成了维米尔中心),死后又葬在代夫特老教堂中。时至今日,走在代夫特潺潺流淌的运河边,看着小城清幽古朴的街景,还是忍不住想象当年维米尔在此生活的情形。
维米尔一生留下了34幅作品,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顶级的博物馆中。代夫特小城陪伴了维米尔一生,最终却没有留下他一幅作品。不过,距代夫特10公里的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收藏着好几幅维米尔的画作,其中包括他最著名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维米尔是处理光影的大师,他用精细得几乎奢侈的笔触去描绘光线的照射、明暗的过渡,他笔下那个蓦然回首、双唇微启的少女欲诉还休的神情,深深吸引了后世观者。朴素又神秘、恬静又灵动,维米尔的画有这样的气质,代夫特城也有这样的气质。
▲代夫特新教堂和市政厅。
代夫特的另一座重要教堂,则是位于市集广场上的新教堂。说是“新”,这个教堂也有五六百年历史了。它和非常好看的市政厅对向而立,构成了代夫特的城市中心,也是代夫特城市风景最好的地方。面对着新教堂,是市集广场的热闹烦嚣;绕到教堂后面,则小桥绿树,民居幽然,相互映照,一片宁静。爬上新教堂高高的塔楼,居高望远,可以将整个代夫特尽收眼底,在能见度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海牙和鹿特丹。
新教堂内饰同样素雅。虽说没有华丽装饰,但浅棕黄的墙砖和木制天花板形式感很强,端庄肃穆,非常严整。新教堂实在应当有此气质,因为这里是如今荷兰王室的归葬之所。
1584年,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在代夫特遇刺身亡。这位奥兰治亲王是荷兰共和国的国父,他领导起义打败了当时的西班牙统治者,赢得了荷兰独立,荷兰人至今都在国歌中称颂他。威廉死后,遗体就葬在新教堂的祭坛下方。后来世事翻覆,奥兰治家族最终成为荷兰君主,新教堂也就成为了荷兰王室的墓地。
代夫特风景清新美丽,在荷兰历史文化上占有重要地位,更值得一提的是,此地与中国颇有渊源。17世纪这里生产的“代夫特蓝陶”,是海外模仿中国青花瓷最成功的产品。
17世纪的欧洲人是中国瓷器的拥趸,他们不顾昂贵的价格大量从中国进口。荷兰东印度公司是陶瓷贸易的主力军,而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重要港口的代夫特,更是中国瓷器到达欧洲的第一站。由于中国瓷器在欧洲的价格过于昂贵,非富贵者不能享用,代夫特人便亲身上阵,试图自行烧出中国青花瓷的替代品,这就是“代夫特蓝陶”。
▲旧货店中的代夫特陶瓷。
当时的荷兰人并没有掌握瓷器烧制技术,所以他们用陶器上锡釉来烧制充数。这样烧出来的器皿,其实比不上正经青花瓷的细腻精雅。但是荷兰人非常精准地复刻了青花瓷的图案纹样。代夫特蓝陶虽然出自欧洲人之手,却难得地忠实于中国瓷器的特色和审美,一点儿没有中西混血的“洋泾浜”味儿。如今回头去审视欧洲历史上生产的陶瓷,若论起哪家风格与中国瓷器最为相仿,还是要数代夫特蓝陶。
代夫特蓝陶物美价廉,作为中国瓷器的替代品在欧洲颇为流行。极盛时期,只代夫特一地便有三十几家陶瓷制造厂,其中的佼佼者皇家代夫特瓷厂至今还伫立在代夫特城中,讲述着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