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之污
萧何(?—前193)年轻时是沛县小吏,掌管过人事,当过狱吏。他为人随和,好结交三教九流人物,如狱吏曹参、屠夫樊哙、吹鼓手周勃、车夫夏侯婴、亭长刘邦……。其中刘邦长得器宇轩昂,放荡不羁,曾犯法,萧何庇护了他。两人遂成莫逆。
当时陈胜、吴广起义,刘邦与萧何、曹参等人起兵攻占县城,萧何想推刘邦为县令,刘邦不肯。萧何便把县中很有威望的10个人写在纸上,让刘邦抓阄,结果刘邦拆开一看,正是自己的名字。其实,萧何当时在10张纸条上都写了刘邦。
刘邦起兵后南征北战,萧何一直负责招纳人马、管理粮草。后来兵发咸阳,秦王子婴杀了赵高,开门投诚刘邦。刘邦率军队先入咸阳,将士们见宫殿巍峨,商市繁华,美女成群,纷纷动手强抢,刘邦更是走进胡亥寝宫飘飘然起来。而萧何一进咸阳,便急奔御史府,将秦朝户籍、地形、法令等图书档案一一清查,为今后制定法令找到了根据,众人无不佩服,刘邦也大感惭愧。
当时兵强马壮的是项羽,他占有梁楚东部九郡,自立为西楚霸王,并将刘邦赶到巴蜀之地,刘邦憋气想与项羽决一死战,萧何等人极力劝阻,刘邦这才听从,入蜀广招人才。
当时,韩信在项羽部下,未得重用。他转投刘邦,刘邦也瞧不起韩信,让他管理粮草。萧何偶然与韩信一谈,发现他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多次向刘邦举荐,刘邦始终不用。韩信一气之下不辞而别,萧何发觉后当即策马追赶,终于以诚意把韩信追回汉营。
在萧何的努力下,韩信官拜大将军。在后来的楚汉之争中,韩信率军渡陈仓,战荥阳,从屡战屡败到连战连胜,最后终于在垓下设十面埋伏,一举歼灭项羽全军,为刘邦建立汉王朝立下头功。
萧何则坐镇关中,保障粮饷,安抚百姓,恢复生产,让百姓自行推荐年过五十、有德行、能做表率的人为“三老”,并免徭役,教化民众。萧何办事精明,施政有方,稳固了后方。后来咸阳改名为长安,皇城城内的最早规划与设计者便是萧何。
刘邦平定天下后,论攻城拔寨,韩信之功应为第一,曹参、樊哙、周勃也战功赫赫,但刘邦却让萧何排首座。原因是刘邦好几次全军溃败,全靠萧何派出军队来补充;在缺少粮草时,也是萧何在汉军危急中保证了供需。萧何位列众臣之首,而韩信却被刘邦剥夺了兵权。
刘邦率兵亲征陈豨,韩信称病未出。刘邦妻子吕雉想诛杀韩信,便与萧何密谋,萧何派人传旨韩信,声称陈豨已死,众臣进宫去朝贺。韩信还是不肯去,萧何亲自至韩府,劝韩信道:“你尽管有病在身,也得勉强去一次,以免皇上生疑。”
聪明一世的韩信太相信萧何的厚道了,他一踏进宫门,便被吕后布置的刀斧手捆绑,韩信大喊:“萧丞相快来救我!”结果是韩信翌日被斩首,吕雉还杀了韩信的父、母、妻三族。
萧何因此被刘邦封为相国,在封邑晋爵之日,众宾客道贺。唯有萧何门客召平素衣进来吊丧。萧何见状发怒,召平却说:“公勿喜乐,从此后患无穷。”据召平分析,刘邦喜怒无常,他原来潜在的对手是韩信,如今韩信一除,唯有萧何了。今派500名士兵保护相国,其实是监视萧何,萧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萧何不得已用低价强行购买百姓土地房屋,价值几千万。民众愤而控告萧何,刘邦大喜,把百姓告状信公之于众:“堂堂相国居然向百姓渔利。”萧何自污,令刘邦十分高兴。
萧何还因刘邦要扩大上林苑打猎加以阻止,晚年被刘邦关进牢房。后来刘邦放了萧何,说:“你为百姓说话,是贤明的相国,我要扩大花园作乐,我不过是像桀、纣一样的君主。”一番话说得萧何胆战心惊。
萧何临终前一直生活在唯唯喏喏、提心吊胆之中,卒年64岁。
沈括之瑕
在北宋政治舞台上,沈括是个文理兼通的达人。他参于王安石“变法”,还写了一本《梦溪笔谈》。这本古代科学论著,内容相当丰富,涉及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历法、医学、数学、文史、考古各种记载。“石油”一词的发明者,即是沈括。
但如果说到个人人品,沈括就不那么光彩夺目了。让苏东坡身陷“乌台诗案”那桩公案,其始作俑者便是沈括。
沈括(1031—1095),浙江钱塘人。其父为官清正,其母知书达理,沈括在母亲的指导下,勤奋攻读,博览群书,又好动脑筋,并注重实地考察。其父卒后,沈括以父荫入仕,出任沐阳县主簿。嘉佑年间考取进士,当时的崇文院由史馆、昭文馆、集贤院三馆组成,汇聚北宋的文才佼佼者,沈括大苏轼5岁,虽然考取进士比苏轼晚了6年,但他却比苏轼早一年进入崇文院。过了一年,苏轼才调进史馆,与沈括为同事。
沈括以好学著称,平时说话较低调,但内心很骄傲,好出人头地,由于苏轼以才名显露于世,沈括表面上对其很尊重,但心中滋生嫉妒之念。王安石获宋神宗支持下“变法”,沈括虽不属主要干将,但暗中附会,屁股坐到“新法”的凳子上。苏轼则是温和的改革派,他主张改革吏治,尤其他出外考察民情后,两次上书批评“新法”欲速则不达。王安石是有名的“拗相公”,他自持己见,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他的手下开始诬告苏轼。
宋神宗原先是十分赏识苏轼的,连母亲曹太后也是苏轼的“粉丝”。因此,但他依赖的王安石容不得苏轼,让苏轼去地方当官,也不能选太偏僻的地方,于是便将苏轼贬到杭州当通判。
不久,沈括以“中央督察”的身份赴杭州视察水利,宋神宗特地对沈括叮嘱:“卿其善遇之”,要沈括关心苏轼,沈括当即允应。沈括到了杭州,苏轼热情款待,视沈括为老同事、好朋友,沈括表面上与苏轼谈笑风生,并在席间问起苏轼新作,苏轼心无城府,马上把自己的诗作请沈括评判。沈括在喝彩之际,乘机把苏轼新作抄录一份。他一回到皇城,立即把他认为“反对改革”、“诽谤皇帝”的诗句一一发现出来,用附笺方式并加“注释”,上报宋神宗。
由于沈括的发明,苏轼的诗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皇帝如飞龙在天,苏轼却要向九泉之下寻龙,岂非讽刺皇上?于是,王安石手下的恶棍何正臣、李定、舒亶、李宜便将苏轼逮捕入狱,苏轼的罪名是“愚弄朝廷”,其30多位亲友也受牵连。由于御史台又名“乌台”,“乌台诗案”也成了北宋第一桩文字狱,并为明清两代惨烈的文字狱首先拉开悲剧的序幕。
苏轼身陷囹圄之前,他曾与儿子苏迈约定,送饭只送蔬菜与肉食。若听到坏消息则送鱼,但那天苏迈有事,托朋友去送饭,没有把约定告诉朋友,那位朋友便送了熏鱼去监狱,苏轼见鱼大惊失色,便写了绝命诗:“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未了因”,狱吏同情苏轼,呈宋神宗。宋神宗为之感动,王安石也为之求情:“盛世岂可杀名士。”于是在狱中饱受李定、舒亶通霄达旦污辱了几个月的苏轼终于死里逃生,贬到黄州。苏轼出狱后长叹:“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此诗倘为善于捕风捉影的沈括知道,一定也会大做文章的。
沈括父亲的墓志铭为王安石所写,两家是世交。沈括入崇文院,王安石对他有知遇之恩,但王安石一下野,沈括便开始反对“新法”的一些法令,他向新任宰相吴充呈上一份奏疏,历数王安石变法之种种弊端。宋神宗获悉后对沈括大生恶感,王安石后又复出,更痛斥沈括为“壬人”,即见风使舵的奸佞之徒。沈括这么一个文理兼长的通人,死后却没有人给建碑,也无人肯为他写墓志铭。作为一个人文学者与科学家,他是相当成功的,但其为人却相当失败。《宋史》对沈括的评价是:“首鼠乖刺,阴害司农法”,说他见风使舵,还受玩阴的。
据《萍洲可谈》载,沈括第二任妻子张氏骄蛮凶悍,驱逐原配之子,还经常责骂丈夫,对沈括拳脚相加,曾一怒将沈括的胡须及皮肉扯将下来,沈括晚年痛苦不堪,其子女为之抱头痛哭。张氏卒后,旁人向沈括道贺,沈括却终日失魂落魄,一度投水自尽,救起后精神恍惚于次年去世,终年64岁。
——摘自《古代文人幕后真相——壶中书影精选本》,文汇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