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汤翁笔下的《牡丹亭》因杜丽娘与柳梦梅一段的一段旷世爱情，而成为盛演数百年的经典。如今，这出经典不仅经由全国多个昆曲院团的演绎，成为家喻户晓的故事；也在与古典音乐、音乐剧、话剧等的跨界交融中不断焕发出新的生机。眼下，又将有一部以此为蓝本创作的作品即将问世。那便是由沪苏澳三地联合出品制作的舞台剧《梦影·牡丹亭》。
今天下午，该剧发布会在上海宝龙美术馆举行。有别于以往“复刻”“浓缩”甚至“颠覆”的搬演，此次重述《牡丹亭》有其独一无二之处，那就是将截取《牡丹亭》文本中涉及到澳门风土人情的段落，联系《牡丹亭》剧作者汤显祖本人曾前往澳门的生平经历，打造文化交融、似梦还真的舞台呈现。该剧将于10月24日至26日在位于宝山区顾村镇的瑜音阁连续三天上演。
汤显祖不仅到过澳门，还把“大三巴”等澳门地标写进了《牡丹亭》
追影香山岙，梦回玉茗堂。
从前的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的这句诗某种程度上只说对了一半。古人足迹之远，并未因车马而受到影响，正如满腔愤懑的苏轼一路南贬，在海南意外邂逅了牡蛎等美食；因谏言而遭贬广东徐闻县典史的汤显祖，一路南游，先后在广州、罗浮山、香山县等地留下足迹。而如今的澳门，当时就隶属香山县。而游历这座有诸多葡萄牙人常驻的小城市，汤显祖为这里独特的风土人情所感染，在《牡丹亭》中借柳梦梅的经历，写下他的见闻——
“一领破袈裟，香山墺里巴。多生多宝多菩萨，多多照证光光乍。小生广州府香山墺多宝寺一个主持。这寺原是番鬼们建造，以便迎接收宝官员。兹有钦差苗爷任满，祭宝于多宝寺菩萨前，不免迎接。”
这里说的多宝寺，一说就是“大三巴”，当年葡萄牙天主教来华传教建造。汤显祖《牡丹亭》第二十一出《谒遇》和第二十二出《旅寄》中提到，柳梦梅作为广州府学的生员，游历至香山岙（今澳门）多宝寺，偶遇番回海商在多宝菩萨前献宝，求得一观，并以宝物自况，借机获得了钦差苗舜宾的资助，这才得以辞别香山岙，前往长安谋取前程。柳梦梅从澳门登船北上，使之后在南安府衙后花园拾得杜丽娘的画像成为可能，《牡丹亭》“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至情故事，也自此埋下了等待萌芽的种子。
不过与我们如今看到的澳门标志性建筑“大三八牌坊”所在地有别，汤显祖所处时代，这一教堂尚未建成。而有意思的是，汤显祖也故意将洋人的教堂改以寺庙示人，这无疑是更为中原地区大众接受的一种戏剧化的改编。
得益于汤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寓意深刻超前的文学积淀，《牡丹亭》就这样成为历史上流传下来为数不多提到澳门的戏曲文本。
澳门闺门旦携手“瑜老板”揭开《牡丹亭》“隐秘的角落”
这段汤显祖与澳门的奇妙缘分，眼下被一位澳门闺门旦演员打捞，携手“瑜老板”王珮瑜等长三角戏曲人，试图通过一次对《牡丹亭》的重述，展现在人们眼前。
这位闺门旦名叫李卉茵。在央视戏曲晚会上，她曾作为澳门唯一一位昆曲演员献唱，因而虽是“半路出家”，却在业界很有名气。
而谈起她的开蒙戏，还是这出《牡丹亭》。2005年，在澳门文化局艺术节开幕式上，欣赏到先生带来的青春版《牡丹亭》的那一刻起，李卉茵就被昆曲艺术深深吸引，自此学戏、演戏，并身体力行地走上了昆曲推广的道路。
此次，作为《梦影·牡丹亭》的出品人和编剧，澳门中华昆曲文化协会大会主席、澳门好时节文创有限公司创始人李卉茵希望放大剧中的澳门元素——找到旧时光里传统昆曲艺术与澳门本土的连结，也为当下昆曲在澳传播，提供一个全新的契机。而作为该剧的另一位编剧，“95后”青年编剧曹蕴祺认为也有着戏剧上的一重深意所在：“这部戏关于一次游历，一场奇遇。《牡丹亭》中杜丽娘一梦而亡，又还魂复生，因此汤显祖说‘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汤显祖在香山岙（今澳门），遇见了西洋传教士利玛窦，经历了生死，探知了世界与天地，本就是一次传奇的经历。汤显祖的所见、所感，也如梦一场，他的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呢？”
舞台呈现部分，这部舞台剧将融汇昆曲、话剧两种舞台艺术表现形式，结合影像化展示以及灯光新媒体技术呈现。首演地选在古戏台复原的“瑜音阁”，本身极具“穿越”之感。届时，主创将通过音乐、灯光、舞美、服装及多媒体影像化呈现设计，带给观众沉浸式的观演体验。
当然，作为瑜音阁的“主人”，也是此次《梦影·牡丹亭》的出品方和监制，王珮瑜热心参与其中。这不仅源于“京昆不分家”的传统，更来自于她本人对于昆曲学习的孜孜以求。
“京剧行话有一句是‘学昆曲是上枷板的事’，昆曲表演非常繁难，但习练者最终总会被它的精巧高雅征服。”心向往之便躬身以行，从京昆合演《春水渡》到还原一台昆曲的《阴骂曹》，王珮瑜作为京剧演员在昆曲修行上亦不放松。
此次参与该剧，她不仅贡献“瑜音阁”这一特殊戏台作为首演地，还张罗主演，并协调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参与其中。尽管收到疫情影响，原定六月首演的新剧推迟了四个月，但是这期间协调多地的排演压力仍十分繁重。不过考虑到演出场地瑜音阁的露天结构上也会有视觉上的呈现，为了带给观众更好的观剧体验，主办方特意赶在天寒之前演出。
上海京剧院言派老生陈圣杰也将参演此剧。尝试昆曲与话剧的融合，甚至是出演从未在《牡丹亭》现身的汤显祖本人，对他个人来说着实是不小的突破。不过，陈圣杰却从中找到了联系——这部戏的文人气质，和言派艺术开创者言菊朋身上的书卷气非常相符；而向“昆大班”老艺术家计镇华先生学习昆曲《十五贯》以及演出话剧的经历都给予他突破的底气，努力将汤显祖这一人物演好。
沪澳苏三地联动，开启长三角与珠三角的文化合作新模式
该剧由澳门好时节文创有限公司、上海澳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品，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澳門中华昆曲文化协会联合出品，由上海瑜潮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制作，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苏州昆剧院、瑜音社倾力合作演出。从主创看，集结三地社会力量、民营院团和国有院团三方投入。
而从资助看，该剧作为澳门文化创意产业基金资助项目，获得了澳门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样也在上海得到上海市文化创意产业推进领导小组的持续帮助。这才得以促成澳门与长三角戏曲界的首次合作。上海市文创办专职副主任、上海市文化产业促进会副会长强荧说：“澳门和上海的合作是双城会。一个好的项目，一定要具备四个元素：国际视野、传承创新、多元资本和领军人物。目前《梦影·牡丹亭》这一项目，有《牡丹亭》的昆曲传承，又笼罩上一层梦影澳门的传奇色彩，有澳门、上海和社会资本的投入，有王珮瑜和李卉茵两位领头人，有专业且具备青春活力的创作团队，四项皆有。”
“即逢南土之珍，何惜西昆之秘”，《牡丹亭》的传统雅韵和澳门的迷人风情相结合，便是集汇了这“南土之珍”与“西昆之秘”。期待《梦影·牡丹亭》上演后，观众可以带着微醺走出这香山罅，沉浸在汤显祖四百年前为后人织就的梦境之中。
图：主办方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