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比利时一位47岁的男子为了治疗呼吸道感染吃了些药，他吃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对——阿莫西林和莫西沙星，都是些常见的抗生素。但一个月后，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经常感觉醉醺醺的，这使他不得不再次来到医院寻求帮助。
他平时也爱喝点小酒，但并不贪杯，远远不到让他日常醉酒的程度。更何况，他来医院前已经4天没有碰过酒了，但他血液样本中的酒精含量依然高达34.7 mmol/L，这已经是正常酒精含量（2 mmol/L）的17倍了。除了血液，他身体的一些其他器官也传达出了酗酒的信号：测试显示他的肝功能受到了一定损伤，但又排除了病毒或免疫功能引起的肝脏疾病。难道是他的身体偷偷喝了酒吗？
医生得出的结论还真的差不多——他的身体偷偷酿了酒。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确诊他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自动酿酒综合征（auto-brewery syndrome, ABS）。除了检查结果，促使医生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还有他刚进行过的抗生素治疗以及14年前做过的一场胃旁路手术。
肠道建了座酿酒厂
“自动酿酒综合征”，顾名思义，就是患者的身体会“自动”酿酒。这类综合征患者的“酿酒厂”位于肠道，而酿酒工人则是肠道里的一些真菌，主要是一些酵母菌。如果肠道中繁殖了大量酵母菌，那么它们就会兢兢业业地将碳水化合物发酵成酒精，而肠道又会将酒精吸收进入血液，使得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升高。也就是说，这位比利时患者不需要饮酒，只需要摄入碳水化合物，他的肠道就会自动酿出酒来，提高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并让他觉得“喝高了”。
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唯一一个在体内建了所“酿酒厂”的人。例如，去年发表于《细胞·代谢》的一篇论文就报道了一位中国男子的相似经历。他不需要饮酒，只是摄入一些糖分，就会觉得醉醺醺的。
自动酿酒听起来挺有趣，但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血液中过高的酒精浓度可能引发酒精中毒。例如这位中国患者，只需要喝下大量果汁，搭配少量的主食，就可能因为呼吸、循环麻痹而危及生命。另外，长期受到“自产”酒精的刺激，也会对肝脏造成极大损伤——这一点从比利时患者自身肝功能的受损上也能体现出来。
研究发现，患有糖尿病或过度肥胖的人更有可能患上这种疾病，这可能是因为较高的血糖水平助长了酵母菌的繁殖。类似的，做过消化道手术，或最近曾服用抗生素的人也有更大的患病风险，因为这两者可能会打破正常肠道菌群的平衡状态，并导致某种酵母菌的大量繁殖。而这位比利时患者恰好曾在14年前做过胃旁路手术，并在就诊的一个月前刚进行过抗生素治疗。
粪便移植的挑战
起初，医生尝试了一些抗真菌药物，并且限制这位患者日常饮食中的碳水化合物含量。但两个月过去了，这位男子的病情却并没有改善的迹象。即使不再饮酒，他的妻子也能闻到他嘴里的酒味。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日常可达24 mmol/L，远高于正常值。在此期间，他还因涉嫌酒驾被交警处罚，尽管他试图解释自己并没有喝酒，但却依然被吊销了驾照。终于，医生下定决心尝试一种新的疗法——粪便菌群移植。
人类肠道微生物群是一个复杂的微生物群落，而粪便移植的基本原理，就是通过引入正常的微生物群落来重置患者失调的肠道菌群，使之恢复健康。（事实上，部分研究显示，微生物并不是粪便移植中唯一起作用的成分，粪便复杂的成分及其移植的作用仍有待进一步探索。）这一手段最常应用于治疗艰难梭菌（C. difficile）感染，并且颇有成效。
但与任何其他形式的移植一样，粪便菌群移植也存在着潜在风险，肠道菌群的“排异反应”也可能为患者带来副作用。不过这位男子是幸运的，在粪便移植34个月后，医生正式宣布他痊愈了。在发表于《内科医学年鉴》（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的病例报告中，作者表示“这是首例靠粪便移植治愈的自动酿酒综合征患者”。
他22岁的女儿为父亲提供了粪便样本。如今，这位比利时男子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终于可以摆脱日常醉醺醺的状态，并且重新喝到心爱的啤酒了——不是自己身体酿出来的那种。另一个好消息是，摆脱醉驾阴霾的他现在又取回了自己的驾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顺便一提，粪便移植有好几种方法，比如用管子从鼻腔沿消化道灌入，或是用管子直接从后方肠道灌入，或是将粪便样品冻干制成药片，再让患者直接吞下去。不过论文并未透露这位患者采用了哪种方法。
来源：环球科学 图丨资料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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