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登陆宝龙美术馆的琴瑟和鸣——乐震文·张弛“替山河立传,为时代留影”联展,早在开幕前一阵子已掀起不小的热度。原因有二。一来,此乃乐震文、张弛这对近年声誉鹊起、广受关注的中国水墨艺术家伉俪首次携手举办大型联展;二来,这对艺术伉俪长久以来的作品以各开生面、独特高远的艺术面目回应着时代需求,彰显出艺术责任感,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乐震文、张弛夫妇携手创作中
在此次展览中,观众得以饱览两位艺术家总计50余件作品。其中既包括他们的代表作,如乐震文一系列巨幅“乐氏山水”,张弛的《云水谣》系列、城市山水题材代表作《海上揽胜.七十长卷》;更有这对艺术伉俪新近创作的南极题材系列水墨——用传统笔墨描绘南极,极为罕见,如是对于中国画题材边界身体力行的拓展,令人大开眼界,也颇为感佩。
乐震文的“乐氏山水”
张弛《云水谣》系列
他们的琴瑟和鸣在于,以从不满足的探索精神来回应时代提出的新课题
乐震文、张弛的绘画创作历程,几与改革开放进程同步,足以令观众真切地感受到改革开放带给这个时代优秀艺术家的巨大发展契机和艺术家自身所勃发的崭新而旺盛的创造力。此次展览呈现的琴瑟和鸣,是他们都以从不满足的探索精神来回应时代提出的新课题。从表现自我,抒写胸中逸气,到转向表现新的时代精神,正可谓为时代留影,替山河立传。
1977年乐震文、张弛第一次去黄山写生
这两位艺术家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有幸偶然接触到中国传统经典绘画,没想到与传统心手相接的经历给了他们日后的创作深厚的滋养。1970年代末,乐震文、张弛同在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绘画组工作。当时他们的一项重要任务便是临摹存放在公司里的中国传统名画,从张大千、吴湖帆一直临到王翚、文徵明,然后通过公司销售到日本、中国港台等地,目的是为国家创收外汇。事实上,临画不仅是一份为国争光工作、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日后,乐震文、张弛又东渡日本,渐次领略诸多优秀的近现代日本画家之作和西方绘画大师的佳作,得以生成更为宽广的艺术视野,也令他们对自己的艺术创作有了新的体认。
最终,乐震文和张弛学习经典,又走出了经典,完成艺术创作的转型,进而使得自己的作品焕发出既有传统底蕴又有创造异彩的魅力。
乐震文《又是一年荷塘绿》
山水画是这对伉俪共同的擅长,但他们的山水画面貌却并不雷同。
乐震文形成了别开生面的“乐氏山水”。他长于用色,将色与墨相撞、相溶而形成“出人意表”的奇妙境界。他的作品唤起的境界是崭新的,境界的转换无疑也引发并直接促成了笔墨语言的重新整合与新的生机的注入,乐震文的崭新笔墨语言恰到好处地将他对时代变化的内心感受化为笔底精彩的千山万水。
作为知名山水画家张大昕之女,张弛的山水画是有家学渊源的。她笔下的山水远观见势,近观见质,虚实相生间更透出“画外有意,意外有妙”的境界。张弛花费十年心血绘制的70米长卷《海上揽胜·七十长卷》最是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为“城市山水”提供了一个成功的创作案例——她在中国绘画传统的长卷形制中,描摹当代上海100多处精彩的城市地标性景观,呈现出一座城市内在的气质和精神。
张弛《海上揽胜》局部,豫园
张弛《海上揽胜》局部,二大会址
近年来,乐震文和张弛携手走遍名山大川,体悟到中国绘画特别是中国山水画所要表现的独特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认识到写生不单是对景描摹,而是从中获得对人生的体验和感悟。
在他们笔下,延川美景、高原古村、黄河弯道、梁家河秋色、云岭风光等都焕发出非同凡响的时代魅力。2014年,夫妇俩联手创作俩以歌颂祖国雄伟壮丽山川为主、描绘中华十二座名山的《中华名山图》,乐震文还特意选配了相应的山水诗,书写书法作品12幅,山水诗和山水画的完美结合,实现了创作上的新突破。
乐震文、张弛在太行山写生
有趣的是,夫妇携手写生,两人却各有各的视野。乐震文崇尚山石,醉心自然,他的作品注重笔墨、浓淡、空间、疏密以及一石一峰,整幅山水画气脉相通;而张弛更喜欢将自己融入大自然,她的作品,或表现水流直下、一泻千里,或表现朝雾迷蒙、云海奇涌,或表现万壑松风、千枝摇曳,动静结合,如诗如梦。
乐震文《素风发微霜》
去年,乐震文、张弛夫妇赴南极低碳行,又在前所未有的冰天雪地里进一步感悟、思考。
在南极,乐震文、张弛坦言最大的感受便是,天地宇宙原来离我们如此之近!“南极是人类最后的一块净土,南极的冰川经历了冰河世纪时期,经过漫长的岁月沉淀,圣洁的白色里散发着深邃透亮的幽蓝光芒。太纯净了,没有一点杂质;太静谧了,没有一点尘世的喧嚣;洗涤着人们的心灵,扫除了人们的杂念。”张弛写下这样的南极行随笔:南极之美撼人心魄。这是神圣的美、纯净的美、一片静谧、一片荒寂、美得令人窒息!令人神往!令人忘却世间的烦恼、令人忘记了自身的存在,感到心与冰雪一起融化了……
乐震文的南极水墨写生
张弛《夏古港》
此次展出的南极题材画作,如乐震文36张一组的水墨写生小品、张弛的《冰境》《夏古港》《中国南极长城站》等,不仅让人看到他们以艺术技法进行的创新性现实转换,对于中国笔墨表现范畴的丰富和拓宽,也传递出他们面对南极的静穆和伟力时,对于人类与自然相处法则的思考:保护地球、保护南极的自然生态是每个地球人刻不容缓的神圣职责;气侯变化是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合力应对气候变化,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命运。
乐震文、张弛《净土荡尘埃》
在南极的半月岛,一群群显得特别开心的阿德利企鹅给他们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它们一点儿也不害怕一大群穿着红色冲锋衣陌生人,在我们面前欢快的奔来跑去,在雪地上滑翔着追逐人群,可爱的姿态萌翻了大家。”乐震文与张弛合作的《净土荡尘埃》中,除了神圣纯净的冰川,冰川前十多只胖胖的企鹅很是吸引人们的注意。这幅作品天衣无缝地融合了彼此的创作特点,浑然一体,如出一人,也印证了他俩几十年的深厚情感和艺术创作的默契神会。乐震文为此次展览还特地制作了一系列萌态可掬的企鹅雕塑,用3D打印放大,将它们置于展厅。
他们的琴瑟和鸣在于,以达观的人生态度为画面注入性情与生命力
徜徉在此次展览中,人们可以享受可坐可卧可游的浓缩精致之旅,仿佛随时可被吸入画面。艺术家就是山川宇宙的缔造者,磨墨、展纸、凝思、提笔,让一场又一场“大片”开演,带领观者进行一次环球旅行,途中能看到中国特色地貌,也能看到南极冰川。
艺术家在创作自己的艺术作品时,实际上是要表达他对人生的感悟。平日画画的间歇,乐震文、张弛都喜欢随手写些艺术随想,这些文字照见了这对艺术家伉俪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打开了通往他们绘画的另一扇门。
乐震文《身远宿云端》
“我的画没有即时的肯定、固定的程式,而是随时地修整,渐次地显现,就像我的梦永远是跳跃的、不可琢磨的;在梦里,我可以上天入地腾云驾雾……我的画就是我梦里的世界。当我气息平和时,我静静地磨墨、展纸、凝思、提笔,我准备进入我的梦境,我要将我梦里的世界活泼泼地挪到纸上。”
“新视觉中的传统绘画、渊源艺术的传承,有时来点小过分,开个小玩笑,来点小幽默,或偶一颓废,这种‘不经意’,或许会将传统引向意想不到的理想境界,这是时代的恩惠。”
“画画时,我喜欢静静地轻轻地磨墨、展纸、执笔,静静地思维,随即出来各种的形态,就是这样的形态,也不让它有即时的肯定,一定是渐渐显现,随时修整。通过周围物体的表述,才慢慢地看出这一个物体的形态和深度,我把这个过程称为‘养’,我的画是慢慢地‘养’出来的。”
这些随想,都来自乐震文。
张弛《深谷清幽》
再看看张弛的艺术感悟:
“画画的过程,就像修佛。打开心扉用心去感悟,忽然间就会明白许多道理。宇宙间的奥秘,不过在一朵寻常的花中,树也一样,人也一样,都是有细节构成的,细节都可以打碎重组,用一笔笔构成山石和树、水,但重新组合后又可以成为任何一种形态。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光,不仅是色彩的本源,也是我们地球上一切生命的本源,是光滋养了人类,但是相较外在的太阳能量提供的光明而言,人的内心的光明却是需要通过修炼才能获得,追求‘我心光明’的境界也是通向圣洁的目标。我们现在学画,就是要用笔和力,把墨与色的水韵画在纸上,把心中所向往的境界表现出来,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技巧,还需要内心的光明来支撑。”
这样的绘画态度,与乐震文、张弛的生活态度不无关联。这对夫妇平时生活简单。在家的时间,乐震文喜欢买菜做饭,饭后夫妇俩喜欢散步,看星空,“用另一种眼光去观察,观天下万象”,在他们眼中,春晨、夏溪、秋雁和冬韵都是大自然与画家的互动,他们用敏锐的“画眼”解读着大自然的风云水雾、春华秋实。也因而他们的艺术创作,意尽笔收,吐尽胸怀。一有机会,他们也不忘以书画为媒体回馈社会,积极投入到公益慈善事业中去。
乐震文《雨后》
此次展出的一幅清新怡人、郁郁葱葱的《雨后》,是乐震文看到国内疫情渐渐好转之后画下的。“在这张画里,我把自己平时想象的喜欢的东西都放在了里面,像是小溪、山路,画中的景既有太行山的感觉,也有烟雨江南的感觉,可以被看成中华大地的缩影。我想用一种清新的色调,传递一种希望。”乐震文告诉文汇记者。
乐震文画山水,尺幅往往很大,空间感很强,里面似有层峦叠嶂、烟波浩渺,每一个细节都可细细品。甚至于他画花鸟,也是习惯于将鸟儿至于山林等大环境之中。以空间作为创作与描绘的视觉立点,正是乐震文视觉呈现最重要的线索之一。“中国画往往注重笔墨,而有时会忽略空间。笔墨当然重要,但服从于空间的笔墨才有生命力。”乐震文说。
乐震文花鸟画
在此次张弛展出的一批南极题材画作中,艺术家的情思与意趣也跃然纸上。它们格外深邃、静谧。观者能够看到太阳余晖给冰山浮冰和大海都染上了一层神秘而眩晕的玫瑰色,恍惚进入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能够看到一座座冰峰犹如一片玉宇琼林,山势婀娜,恰似披了一身银装的漓江山水……
张弛《静谷》
天堂湾、夏古港、中国南极科考站、阿根廷南极科考站……张弛较先完成的不少南极题材作品都是依据当时对景写生的速写而创作的。画到后来,她告诉文汇记者:“像是完全凭着心性来画,画自己沉浸于极地风光的感觉,也不局限于用传统水墨来画。”有几张作品俨然带有一些抽象的意味,更酣畅淋漓,也更具意境美。
张弛《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