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多少人读诗?
10月的周末,叶嘉莹唯一授权电影、文学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在上海举办了点映场。包括孙甘露在内,许多上海作家齐赴这场大银幕的诗词之约,见一见高山仰止的当代诗词大家、穿裙子的女先生。
映后对谈时,影片导演陈传兴忆及电影的开端:“叶先生野心比较大,想回溯到诗词的源头,回到中国古典诗词。”他将叶先生视为最重要的一位老师,通过她,今天的人们可以看到中国诗词的源头以及诗歌中流淌的生命。“只是……如何在今天找到诗词的精灵?”陈传兴话锋一转,他对观众席上端着手机拍视频的那些年轻人说,“抖音是这一代人的绝句。我期待你们用短视频、game来表达你们对诗词的感受。这是我非常微薄的一点信心。”
10月16日,陈传兴“诗的三部曲”终章《掬水月在手》即将在全国艺联专线上映。此前,影片曾入围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金爵官方之选,后在北影节展映时也成为最受欢迎的口碑之作。目前,该片的豆瓣评分为8.4分。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当叶嘉莹先生用饱经沧桑的声音吟诵出流传千年的诗篇,当龙门石窟飘雪披白、庭院竹林翠影闪烁,古典诗词所讲的“境界”,就这样呈现在观众眼前。
作为《掬水月在手》记述的主人公,叶嘉莹先生如今已经96岁了。她是要眇宜修的诗词女神,也是无数人通往古典诗词海洋的引渡人。
她生于1924年,长于百年收拢的动荡时代,历经迫害、飘零,晚年回归改革开放的中国,持续创作、传承教学,重系一度中断的古典诗词命脉。王国维所讲的“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大抵就是叶先生的生命写照。
作为中国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唯一授权的传记电影,《掬水月在手》辗转十个地区、采访43位受访者、采访稿近百万字、历时近两年才完成拍摄制作。本片以叶嘉莹在北京察院胡同祖宅为结构概念,由外而内,追寻叶嘉莹历经劫难波折的个人生命史和诗史的交织。主创团队采访了叶嘉莹本人和她的学生白先勇、席慕蓉、汉学泰斗宇文所安等名家,众人关于叶先生的所有记忆,在如诗如歌的影像里将这位诗词大家苦难而又精彩的一生娓娓道来。
可以说,影片回溯中国诗词的源头——诗的本质,也想回溯“诗如何作为人的生命的一种存在”。
陈传兴曾说,其实他在拍这部电影时,常会闪过一个念头:叶先生何尝不是一个中国版的、诗人版的《百年孤独》。
而在上海,他为这层认知做出更进一步的阐释:“多年来我一直在读海德格尔,海德格尔写过一篇很重要的文章《为什么要有诗人》,谈到诗是存在的居所。在一个荒原、废墟、充满劫难的时代,诗是很重要的,诗就像庇护所,诗人就像冒险者。诗人通过自己的创作给其他人提供一些生命和思想的庇护。”
《掬水月在手》出现了大量当时的器物和景物,即“空镜”。导演说,他借此引起比兴,生出一种诗意的想象,“我并不只是用空镜来做插画式的转场,而是像一叶小舟,带我们穿梭、回溯时间河流和诗的历史,也像词的一种断句、韵脚,每一次这种空镜出现,就变成词一样的长短句。这样电影的叙述就不会是单一的,在空镜里能够产生转韵的可能性,音乐的律动。”
千百年时间流转,外在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社会都已与诗歌诞生的年代不一样了。因此,我们很难再去重现,只能寻找那些不曾改变的意象,比如山川、风月、河流。
冬天在洛河龙门飘过的雪还是当年的雪,我们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风拂过水面的声音,还是一样的自然吟唱的声音。另外,则是器物。例如铜镜、唐朝的铜镜,我们依然可以想象当年的人手里拿着铜镜揽镜自照,对着铜镜写下自己的诗。
影片里,竹林、壁画、石窟、野舟……这些诗意的影像反复讲述一个主题:其实诗就在那在那里,安静地流传至今。
陈传兴导演援引杜甫《乐游园歌》中的一句“独立苍茫自咏诗”浓缩了叶先生的一生,将中国人述而不作、喜欢舍而藏的文化特质娓娓道来。
作家孙甘露认为,本片不论叙事架构、视觉呈现、声音设计都堪称佳作,值得在大银幕下反复品味,并且为影片中呈现的时代离合而由衷感慨“古往今来悲欢离合就是如此”。
叶先生对于中国古典诗词的坚守和传承令人动容,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弱德之美”对现场嘉宾和观众来说极具感召力。作家小白在观影现场表示叶先生的传奇在于她的态度,在于她对于文学的“乡根”执着守护;而作家王苏辛则表达了对叶先生的敬仰:“你的故乡有源头,精神世界有自己的来处。”
散场前,陈传兴被问及当10月16日影片上映,他会如何向年轻人推荐时,他用杜甫诗作答“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