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共同参与的团体治疗的乐器演奏环节。
“小姐姐,马上开学啦,我申请了住校,以后治疗可以换到周末吗?是不是还能推荐一些让我晚上更好入睡的音乐?”近日,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康复科音乐治疗师盛子家收到了一条让她开心的好消息,便立刻回复了一份精心选择的歌单。这份歌单就是一张“处方”。
发送信息的人是16岁的高中女生宁宁(化名)。这个曾被抑郁症折磨的女孩终于能重返校园了,而治愈她的是音乐。
在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2号楼一楼,一间约20平方米的小房间就是音乐治疗联合门诊,推开门,里面整洁幽静,与人声鼎沸的大厅仿若两个世界。音乐治疗联合门诊去年底成立以来,已接诊百余位患者。“大多数患者来时对音乐治疗知之甚少,只想试一试,但当他们开始治疗后,却都有着极高的认可度。”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社工部主任何平说。
魔法,用音乐读懂患者的心
“音乐治疗不是只听音乐,而是用音乐这个载体,推动治疗的发生。音乐就像催化剂。”盛子家告诉记者,音乐治疗也绝不仅仅是被动地“听”,还包含演奏、歌唱、创作等多种形式。
宁宁初次来求诊时,全程低着头,目光始终紧锁地面,不敢看人也不愿说话。此前因患有严重抑郁及睡眠障碍,她已休学在家一年多。今年受疫情影响,她变得更加情绪化,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疫情发生以来,因情绪波动前来就诊的青少年变多了,中高考前夕更甚。每周二下午的门诊,盛子家总能见到七八个眉头紧锁的忧虑少年。
“对每位患者都得对症下药而非开具万能药方。”盛子家说,一次音乐治疗一般时长40分钟,从语言交流开始,慢慢了解患者,随后制定个性化的音乐诊疗方案。
在主动式音乐治疗中,通常以患者喜欢的音乐为主。也正是因此,盛子家一年听了300多首歌。
而在被动式音乐治疗中,则要选用轻柔舒缓、旋律性不那么强、不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音乐。毕业自上海音乐学院音乐治疗专业的盛子家告诉记者,音乐治疗师要懂音乐,但更重要的是要有共情能力,让患者觉得“你懂他”。
经过几次音乐治疗后,宁宁的脸上慢慢出现笑容。一次治疗中,她甚至主动弹琴与盛子家合奏,还自编自弹了一首曲目,取名《拾梦》,在青少年团体音乐治疗中与同伴分享。
“音乐治疗其实最初是用于对癌症等患者的康复。”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康复科主任许纲告诉记者,当时,肿瘤科、放疗科和肾内科等重症科室的医护人员发现,有些患者在院治疗期间恢复良好,各项指标正常,但是出院后健康状况却不断恶化。
“当时音乐治疗在国外已被纳入临床治疗,甚至可以用医保支付。”何平说,2015年,上海十院率先在全市三甲医院中探索音乐治疗,与上海大学、上海音乐学院师生结对,组成跨学科团队,针对住院患者及康复期患者开展公益音乐治疗活动。四年间,累计服务400多位个体患者,团体2000多人次,效果颇为显著。
前期的经验积累结出硕果。去年底,上海十院正式推出音乐治疗联合门诊,由康复科、精神心理科和心理护理专家组成音乐治疗多学科诊疗团队。
战“疫”,逆行者耳畔响起治愈的歌声
在工作中,音乐治疗师最常做一件事,就是教大家学会用音乐这个工具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在旋律、和声及节奏的语言之中,隐藏着控制我们情绪的密码。”盛子家说,音乐可以引发我们体内的恩多芬大量释放,令人精神愉快,心情舒适。
疫情期间,音乐治疗联合门诊停诊了一段时间,但相关医务人员并没有闲下来。因为逆行者们也需要被治愈。上海十院的医护人员有人驰援武汉,有人驻扎市公卫中心,也有人坚守发热门诊……
疫情中的一线人员从事着高强度的工作,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自己,更别谈关心自身情绪了。但这些压抑不会凭空消失,反而“躲”进了潜意识。病人的病情令他们担忧,家人的情况同样让他们操心。
“有妈妈担心自己离开后,家里的女儿没人照顾。还有小姑娘一下子面对巨大压力,夜不能寐。”盛子家说,他们曾组织多次团体治疗,即便是大家在一起听听音乐、诉诉苦也好。
留言板上的一句句赞美,也让忙碌的音乐治疗团队心里甜甜的。“在音乐治疗活动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放松,眉毛都要笑弯了”“感受到了身心健康的重要,日后尽量尝试在工作中平衡自己的身心”……
与音乐治疗相伴走过五年,何平的感受是,大众对音乐治疗的认可度越来越高,但属于音乐治疗的道路还很长。
如今,盛子家也找到了新目标。此前,上海音乐学院的音乐治疗专业每年只招收五名本科生,但毕业后仍坚持走这条路的人却极少。在上海十院的两年实践,这个女孩觉得自己与音乐治疗的距离更近了。今年,上海音乐学院增设音乐治疗研究生专业,她第一时间报了名。“让我们一起用音乐来疗伤,去倾听生命的声音,去释放情感的力量。”这是她初中时便许下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