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新版《辞海》使用的辞海宋、辞海黑、辞海中黑三款字体，到人们习以为常的宋体、黑体、仿宋、楷体，这些皆由上海匠人一撇一捺精心设计打磨而出。当“活字”成为上海乃至中国的一张文化名片，当下如何更好地传承汉字文化、字体文化、非遗文化？
今天上午，在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现代汉字印刷字体发源地”和“上海印刷字体展示馆”将揭牌并面向公众开放，解密现代汉字印刷字体的起源发展、设计规范和创写工艺。仪式由上海印刷集团和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举办。
1964年旋转楼梯前起依次为陈其瑞、张家声、过祖良、陈永海、许柏康、徐学成
“1961年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成立字体研究室，上海书、画、印、装的顶尖人才汇聚于此。为了精益求精，1位字体设计师平均每天打磨四个字，历经五道工序；每个字都经过打铅笔稿、划横竖墨线、勾撇捺墨线、填墨、整理描白再手工设计出来，交由字模厂工人去雕刻铜模铸成铅字。”《汉字印刷字体书写技艺》第二代传承人陈其瑞，今年77岁，他18岁时刚进字体室，就参与了《辞海》的修订出版，见证了宋体和黑体的诞生。
此后，由印研所原创的宋、黑、楷、仿四种新字体，分别用于印刷新版横排本《毛泽东选集》《辞海》《汉语大字典》以及万千种图书、期刊、课本，使我国出版物和印刷品面貌焕然一新。经历近半个世纪的市场考验和实践证明，这几种字体被业界视为字体中的经典。
“上海印刷字体展示馆”包括“字体馆”与“非遗馆”。前者分“源远流长、繁花硕果、继往开来、经典传承、创新发展”五部分，令人一睹从第一代到第四代的字体设计接力传承。其中，今年新创的新行楷、徽逸体、逸文体等字体样张，正出自上海印研所的年轻人、汉字印刷字体书写技艺的第四代传承人。
二楼“非遗馆”则全面介绍“宋、黑、仿、楷”四大印刷字体的创写背景与发展轨迹，以及1961年制定的《汉字印刷字体设计规范》等珍贵文献。
从馆内留下的多幅字体设计手稿来看，设计字体要经过五道工艺流程。首先是铅稿，设计者用铅笔在专用字稿纸上勾勒出字稿轮廓，这是一副字体成败的关键；第二步是划线，用划线工具直线笔（鸭嘴笔）画出黑色线条，要求墨色均匀一致，线条光洁；第三步是勾描，用描笔将设计好的字形轮廓一一勾描出来；第四步是填黑，将黑墨色填满勾描内的留白部分；最后一步是描白，严格依照字样规范、笔形进行修整、精加工，用白色颜料涂去毛刺、毛边，使线条、笔形光洁优美。
“字体设计是一项比较枯燥乏味的工作，设计人员需要沉下心来钻研至少十年才能有所建树。设计一个字体，所有专家都要围在一起挑毛病，让普通人觉得美观。” “汉字印刷字体书写技艺”第三代传人原伟民还记得，第一版 《辞海》完全参考了古代书法的韵味和字形结构，到了1999版 《辞海》已经进行了调整，因为数字印刷取代了铅字排版。
1961年的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门口
1969年上海印研所字体设计室全体人员合影
眼下的最新版《辞海》中，辞海宋是在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1965年经过42次试写、修改后定型宋体二号字稿的基础上重新设计，由年轻的字体设计师加入创写。“新设计的辞海宋保留了原字体字形挺拔秀逸，具有木刻版刀刻风味的特点，调整了横竖粗细比例，重新设计了部分笔画笔形，使新辞海宋达到粗细适中、大小一致、重心一致、匀称协调，整副字统一性更好，能使《辞海》的读者眼睛更舒服，阅读时间更长，视觉效果更好。”
辞海黑字体是在原1962年完成的黑体一号字字稿的基础上重新设计，笔形纤细，有别于一般黑体的粗肥过黑，字形方中带长，笔形渗入了我国汉字传统书写味，黑白匀称，行款整齐，为了弥补因笔划纤细带来的黑体字不够端庄，在横、直笔划等的起笔和收笔部分略为加重，形似喇叭口的装饰，借以增加端庄、稳定感。
辞海中黑字体则是为2019数字版《辞海》全新设计，适合数字媒体屏幕显示使用。字体简洁明快，横竖粗细视觉相等，规范统一；笔形整齐划一、黑白均匀；结构稳重，松弛有度。
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作为国内最早建立且仅存的汉字新字体书写基地，努力探索“字体创写-字库建设-字库产品化”体系建设，宣扬和传承印刷字体文化。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刘亚明介绍，之所以这里可以成为“现代汉字印刷字体发源地”，正因新中国的印刷字体诞生在上海市静安区新闸路1209弄60号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我国汉字字体、字形杂乱，异体、变体混合使用，严重影响印刷质量和阅读效果，更导致我国参加国际书籍装帧博览评比无功而返。1959年，文化部召开会议指导上海率先进行“印刷字体改革”，以印研所为基地，集聚沪上美术创意有功力、书写正楷有造诣、雕刻字模有经验的三结合人才，成立了有50多人组成的字体研究室。印研所字体研究室的设计人员耗时5年，相继完成了宋、黑、楷、仿四种常用印刷字体的创写设计，总计8万字，为新中国推广简化字和汉字使用的规范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另一源头在于，汉字印刷字体的数字化发展始于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20世纪80年代，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将宋、黑、楷、仿四大品种的专用字稿作为同英国蒙诺公司合资的投资，首次购进国际先进的激光照排设备。后又将这四种字体的原始字稿，全部复印无偿提供国家“748”工程、“汉字信息处理”重大项目，为我国印刷业实现告别“铅与火”的技术革命做出了贡献。
1999年版《辞海》印前制作动员大会
“目前国内普遍应用在计算机系统字库里的宋、黑、楷、仿四副常用字体品种，无论是国标字数的增加还是品种的扩展，它们的笔形、结构、重心、粗细等内外形基本框架及其神韵，都源于上世纪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创写的印刷字体。”刘亚明说，2009年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申报的《汉字印刷字体书写技艺》被列入上海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研究所现有非遗传承人十余位，历年来共取得国家级、部署级和市级科研成果200多项，其中多项填补国内空白或达到国内外先进水平。
图片：主办方 许旸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