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上海,绕不开‘房子’这块。这几乎是近十几年来与上海百姓生活最密切相关的一个词。错过或是侥幸,生出无数的悲欢离合。”上海本土70后作家滕肖澜的最新长篇小说《心居》,首发《收获》2019长篇专号·冬卷,近日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以“沪上味道与人间烟火”为题,滕肖澜与上海作协副主席、作家薛舒,评论家项静、陈嫣婧,在思南读书会与读者分享新老上海人与房子的故事。“这些年我也有买房的经历,我觉得房子到最后对上海人而言已经不是一套房子这么简单了,它会有很多外延的东西在里面。希望小说首先能有真实感,让老上海人也好,新上海人也好,看过以后觉得这真的是上海,不是编出来,也不是人们想象中似是而非的上海。”滕肖澜坦言,身为上海人写上海,既有便利的一面,另一方面身在其中,就像蜡烛的光,最靠近它的地方,反而温度最低,所谓“灯下黑”。但她希望读者看到的上海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城市,有人情味,也有包容性。
《心居》深潜于生活,道尽普通人对“小日子”不懈持有的热望,纷杂日常中的极力争取。小说有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常驻者,折腾半辈子只为落叶归根的老上海人,不想变得透明而努力上进的新上海人。在日新日进的大都市大时代里,以顾家三兄妹为代表的上海人们,围绕房子衍生出种种悲欣交集的人生经历。他们渴求更丰沛的物质生活,也不遗余力为个人灵魂寻找安妥栖居之处。
“上海,作为我笔下常驻的城市,对她始终怀有无比深厚的感情。城市是日新月异地变化着的,书写当下,眼光既怀着对将来的憧憬和展望,亦有对逝去时光的回顾和梳理。上海,这座美丽的城市。每次书写她,我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恰如滕肖澜所感慨的:我希望自己笔下的上海,是真实的,感性的,值得尊敬的。她不仅仅是一座城市,而更是一个信念、一份希望、一种精神。我希望我能写出这种感觉,为所有的上海人——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人;折腾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回来的老上海人;为了留在这片土地而不断努力播洒汗水的新上海人。《心居》写的是上海,更是上海人。书中的人们,那样顽强地生活着,对抗命运,努力不懈。虽然是小日子,过的却是大味道。
在薛舒看来,书名《心居》有“不仅是居住之所,又是心灵寓所”的双重意义,《心居》虽以房子为切入口,但它的意义不仅在于买房卖房的困境,更多的矛盾是新上海人生存的困境。《心居》开始于大家庭的聚餐,像这样兄弟姐妹三个人的大家庭,以一代人为核心的集体活动已经渐渐在城市中消失,“《心居》的意义不仅在于买房子的困境,更多的矛盾是内心居所、家庭关系的界定。”小说中的顾家三兄妹,老大以前是知青,当年相对窘迫。顾家三兄妹的感情非常好,大哥回到上海没有地方住,小妹就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了。多年之后,整个家庭的格局变了,原先要好的三兄妹,因为这套房子产生了一些矛盾。
“小说中的人物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情绪,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有时会导致非常态的结果出现,而滕肖澜警惕不让故事走向狗血,小说人物依然用他们的人之常情去面对非常态的生活,大部分人还是会坚韧继续过生活。这是她作为一个小说家的特别之处,可以看出作者的善良和体贴。”薛舒形容,滕肖澜的笔触克制,人物之间哪怕吵架都没有吵到决裂。“其实这也是上海人的特点,人际关系、亲友关系都是克制的,不会太越界,也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项静认为,小说对日常生活常态的细致挖掘,会对人物有更多层次的理解,小说家的责任就表现在这里,“不是说刻意放大这些部分,而是寻找合理的方式使得这些情绪能够在小说里面得到解决,不一定会解决现实问题,但是会有让彼此都能够有一些感情提升的方式。这对读者来说也是很好的引导。”
在陈嫣婧看来,滕肖澜运用了一种更当下、更现实的视角和写作方式,不像《繁花》这类海派文学作品从大历史角度切入,而是选择立足当下、关照现实,关注上海人最真实的生活,比如聚餐、买菜,买卖房子、创业、工作,在生活常态当中去挖掘生活的意义。“小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物是妖魔化的,或是流于刻板印象。作者对她的人物一直有很适度的体贴,当然也有一种适度的距离,没有越界呈现出一种失控的状态,这也是长篇小说写作特别难的一个地方。”
滕肖澜被视作“新海派作家”的代表之一,著有长篇小说《城里的月光》《海上明珠》《乘风》《城中之城》、小说集《上海底片》等,中篇小说《美丽的日子》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在项静看来,新海派之“新”未必是表现方法的新,而是在原来生活切面上有新的部位展示给读者看,能打动这个时代的人的心理或产生共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