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阿根廷总统府内设灵堂里的,是一个因吸毒、酗酒、纵欲而早逝的60岁男性。
活在全球明星社交媒体上的,是一个骑在队友肩上、手捧大力神杯的26岁男性。
他们是同一个人——迭戈·马拉多纳。
今天以前,世人热衷于比较两个球王。贝利留给后人的是遥不可及的数据和高不可攀的地位,马拉多纳则告诉世人,辉煌不在持久,而在闪耀。球场上,他们难分伯仲。
世人同样热衷于品评两个球王。贝利批评马拉多纳酗酒吸毒,不是年轻球员的好榜样。马拉多纳则在巴西1比7惨败德国之后嘲笑贝利。球场下,他们高下立判。
但这就是老马,当他踢起足球,他的世界观里只有胜负,弃形象于不顾。所以他宁可借“上帝之手”把球送进球门,也要把“马岛之战”的耻辱加倍奉还。当他谈起足球,他的世界观里还是只有胜负,置体面于世外。所以就算他是南非世界杯上惨败德国的亲历者,他也要把这口恶气撒在置身事外的巴西人身上。
胜负、荣辱,马拉多纳的思维如同一枚硬币,一面写着“成王”,一面写着“败寇”。
其实贝利说得一点没错,从球员时代开始,马拉多纳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榜样”,他甚至不是一个好人。他在剑桥大学教孩子们踢球时,一边秀着球技,一边痛哭流涕地说:“我是一头蠢驴,我从小没读过书,我吸毒,开枪打记者,你们千万不要学我!”但那又怎样呢?在马拉多纳光环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代球员,又有多少人儿时未曾想过复制他连过5人的“世纪进球”呢?
强弱、善恶,马拉多纳的人格如同一枚硬币,一面印着“英雄”,一面印着“败类”。
阿根廷《号角报》在回顾马拉多纳的生平时如此写道,“这个脚踩泥土的男人最终触碰到了天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贝利。但马拉多纳不同于贝利,他不止是那个在场上凭一己之力触摸天空的人,他还是那个在酒吧夜店里将双手伸向地狱、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的人。
场内、场外,马拉多纳的人生如同一枚硬币,一面刻着“巅峰”,一面刻着“深渊”。
马拉多纳其人,爱之者奉如神明,恨之者斥其邪灵。但他既不是神,也不是魔,他只是一个被三枚硬币挑了边的凡人。
这样的人很真实。他有血有肉,有足够夺目的闪光点,也有不忍直视的致命伤。所以当我们仰视球王的风采,俯视老马的萎靡,我们能看到人之为人的两种极限:把能力极致发挥,被欲望无尽吞噬。
这样的人又很不真实。他活在贫民区,却身怀殿堂级的禀赋;他叼着雪茄烟,却扮演平民的偶像;他30岁就享尽足球世界的一切物质荣誉,他60岁就透支异于常人的一切身体条件。没人能成为第二个球王马拉多纳,也没人愿意成为第二个早逝的马拉多纳。
从今往后,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老马走了,但他不会走远,他会一直活在参照系里,一直活在话题榜上,一直活在世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