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沪语民谣不止是怀旧，更有人间烟火味

【导读】民谣，又称民歌，是最草根的民间文学，民间口头流传的通俗诗歌或歌谣，或唱或诵，琅琅上口。日前，钱乃荣选编上海各区民俗文化中的各类型民谣，收入《上海民谣》一书。昨天在上海宝山区举办的行知读书会上，学者钱乃荣娓娓道来民谣背后勾勒的生活图景，各种耳熟能详的沪语民谣信手拈来。以下为讲座实录整理摘编：

民谣题材宽广，内容丰富多彩，语言生动活泼，百姓在自己的生活劳动中，借由民谣抒发内心情感，歌咏生活趣事，表达爱憎情操。一个地方的民谣表现出的是一个地方的民间习俗风貌。从上海地区的民谣中可以了解老百姓的生活情绪和真实心声，也可以考察到长期积累的上海历史文化和民间生活状况的细节真相。

上世纪80年代，全国和上海曾组织过几次民间文学、民谣的收集工作。当时采集的民谣，唱诵者的年龄大概在60岁至80岁，他们所传唱的内容，往往是年轻时学到的歌谣，这些民谣成篇的年代，多是清末民初，唱出了当时人们遭遇的种种生活艰辛，为今人留下了农业社会转向商业社会时五花八门的生活场景。

这段时期也是上海民谣最发达的时段，许多民谣还配上了当时民间的小调可以唱出来，被称为时调，在上海城传唱一时，与几千首的时代曲，即上海老歌，以及在上海初创，后来发展成熟的沪剧、上海说唱、评弹，包括海派京剧、南派京剧等一起，形成了空前繁荣的海派文化高潮。

民谣可以大致分为引歌、劳动歌、生活歌、风物歌、情歌、仪式歌、时政歌、历史传说歌、对答歌、儿歌等，其中最精彩的当属情歌、儿歌和生活歌。许多民歌是长期流传下来的，深刻反映了人们长久以来的生产生活面貌。

比如引歌：

山歌好唱口难开，樱桃吃树栽。

白米饭好吃田难种，鲜鱼汤好吃网难扳。

劳动歌：

马阿公公卖红菱啊，(啰啰溜呀溜溜溜溜末郎浪溜溜呀)

三串铜钿买只破凉船呀，船头浪向拿囤翘啊，

船艄浪向拿面鼓呀，我伲个摇断脚节头呀。

情歌：

结识私情隔条街，手扶栏杆朝郎笑。

姆妈问我笑点啥?“梅梢浪两只喜鹊勒笃叫。”

结识私情隔条河，手攀杨柳望情哥。

姆妈问我看点啥?“河里向窜条许许多。”

栀子花开六瓣头，情哥约我黄昏后，

日长遥遥难得过，恨勿得双手扳下毒日头。

比如，行业歌：

豆腐店里娘娘实可怜，黄昏牵到五更牵。

阿囡囡勒搭哇哇哭，阿里来有工夫抱一歇。

比如家庭关系歌：

一来忙，穿衣着鞋来下床;

二来忙，开门推窗透日光;

三来忙，淘米笃粥 烧面汤;四来忙，儿女起身着衣裳;

五来忙，汏尿净污水桥上;

六来忙， 切葱汏菜烧饭忙;

七来忙，男要抱来女要盎;

八来忙，送饭提茶兼采桑;

九来忙，搬柴吊水勿能忘;

十来忙，深夜关门来进房。

做人难做中年人，公要馄饨婆要面，

丈夫要吃汤团子，姑娘钥匙夹虾面。

比如儿歌：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还有馒头还有糕，

宝宝吃得咪咪笑。

比如 年节歌：

正月正，点红灯；

二月二，黄瓜落苏侪落地；

三月三，荠菜开花像牡丹；

四月四，杀只鸡来供灶司；

五月五，买条黄鱼过端午；

六月六，买把扇子“吉力各”；

七月七，卖只西瓜桥浪切；

八月八，把个姑娘打莲湘；

九月九，九个姑娘赌吃酒；

十月十，十个姑娘侪嫁脱。

比如学好歌：

走路轻、说话轻、放下物事也要轻，

勿要老师告诉我，自家也会轻。

风俗歌：

乡下小姑娘，要学上海样，

学死学煞学勿像，

等到学来七分像，上海已经换花样。

仪式歌：

天汪汪、地汪汪，我家有个夜啼郎，

过路君子念一遍，一夜睏到大天亮。

民谣总体上有三个基本特征，一是和人民的社会生活有最直接、最紧密的联系，民谣的作者就是人民群众，是他们在长期的劳动生活实践中，为了表现自己的生活，抒发自己的感情，表达自己的意志和愿望创作的；

二是经过广泛的群众即兴编作，口头传唱，逐渐形成发展起来，民谣是无数人智慧结晶的积累，比如“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有很多版本，而且唱出来都不一样，这就说明群众在唱的时候是即兴的，同时不断增添、改进了新的内容；

三是民谣的音乐信息，简明朴实、平易近人、生动灵活，是专业音乐家可以借鉴的源泉活水，时代曲也就是上海老歌中的一些歌就是在民谣基础上翻唱的。

《上海民谣》

钱乃荣 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

从民谣优美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祥和、繁荣、发展的时代脉搏和智慧、活泼、开朗的美好气息，如何发掘其中的文化精神，提炼现代人的文化观念，营造现代生活艺术氛围是今人应该思考的。

时至今日，民谣好像有些衰落，这可能与农业生活的减少有关，农田少了，歌咏农业生活的民谣少了，但民谣仍然值得传唱下去，不妨多多创造今天的新民谣，汇成新的时代记忆。

作者：钱乃荣（沪语研究专家）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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