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会说“要啊!为什么不呢?”一个聪明、漂亮、健康的后代,谁不想拥有?
在上周末举行的墨子沙龙第四季第二期讲座“见微知著——基因·生命·人类”上,来自中科院、浙江大学、同济大学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却告诉你:请忍住这种冲动,或许你今天认为完美的基因选择,可能在百年之后,一旦人类生存环境改变,会让这个家族的后代变得异常脆弱……你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基因编辑、干细胞技术,这些新兴的生物技术,打开了人类对生命理解、治愈疾病的无限空间。中国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仇子龙在讲演中介绍了用基因编辑治疗杜氏肌营养不良(DMD)的神奇疗效:
这种由隐性遗传基因引起的疾病,一般只让男孩发病——两岁前一切正常,从八岁起,肌肉里积累的毒素就会慢慢发作,使肌肉变得无力。要知道,人的心脏跳动、呼吸也都依靠肌肉运动。这就意味着,得这种病的孩子最终不得不瘫坐在轮椅上,一般活不过20岁。
DMD发病率高达六千分之一,而且得病就是无药可治。直到科学家发现了对症的基因,取出一个DMD患儿的肌肉干细胞,用基因编辑将患病基因修复后,再重新输回患儿体内,让它生长出正常的肌肉细胞。“这是非常有前景的领域,科学家目前还在试验。”仇子龙说,这个过程还会十分漫长,因为基因编辑技术还有待发展成熟,现在用来基因编辑的“剪刀”还存在脱靶现象——也就是说,除了目标基因,其他地方的基因有没有被无意中“编辑”掉,被改成了什么,我们还无从得知,“我们必须保证,在使用基因编辑治疗疾病时,不会损害人类个体的健康。”
如果这一切技术问题都已经解决,人类可以精准地知道每个基因的作用、而且也可以准确无误地编辑它们,那我们是否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基因,设计一个自己想要的后代?
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教授王立铭讲了另外一个例子。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是一种单基因遗传疾病,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其红细胞的携带氧气能力只有正常红细胞的一半,在血液中的数量也偏少。可想而知,得了这种病的人,生长发育肯定不如正常孩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用基因编辑来消除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呢?”根据通常思维,这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可王立铭却提醒大家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人类上百万年的进化中,这种基因仍然得到了保留,而且在美国非洲裔人群中的发病率高达14%?
科学家追溯了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的人群分布,发现它与疟疾的高发区域基本一致。“原来,得这种病的人不容易感染疟疾!”王立铭解释,镰刀形红细胞特别脆弱,一旦被疟原虫感染,就会很快破裂。这一来,疟原虫也跟着死亡,无法在人体内兴风作浪。
要知道,疟疾是一种非常凶险的传染病,死亡率非常高,而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却不会致命。所以,尽管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患者体格不够强壮,却可躲过夺命追魂的疟疾。“人类找到奎宁、青蒿素等对付疟疾的药物,也只是近百年的事情。在过去漫漫百万年时间里,我们的祖先就是靠这看起来致病的基因,来延续生命、繁衍后代的。”王立铭说,换个角度,它就是抵抗疟疾的一种变异了!
保持基因多样性,是地球上的物种适应环境的亘古不变的策略。同济大学特聘教授章小清也认为,即使人类拥有了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仍不能滥用误用,必须确保人类基因的多样性。“一个智商150的人和一个智商50的人,在社会表现上会有很大差异,但他们在生物学上的差异并不大。”他说,人们想当然地会想让自己的孩子拥有150的智商,但或许这种改变会付出别的代价,也许智商50的人,其基因中有着不同的优势,当生存环境改变时,反而更有利于生存。
“我们不能因为眼前所处环境的需要,或者出于追求潮流,就盲目地改变后代基因。”章小清说,这也是为何现在不允许对人类生殖细胞进行基因编辑并产生后代的一个重要原因。“地球46亿年的演化历史中,自然环境变化太巨大了!谁也不能保证,一两百年之后,我们的生存环境会否大变。你希望因为自己的随性偏好,使后代失去了适应环境的可能性吗?”
当然,人类目前对生命本质的理解还很肤浅,还无法像物理、数学那样,用高度简洁与抽象的模型,来表达纷繁的生命现象。即使那一天到来,相信人类仍会尊重生命的规律,尊重自然的法则。
作者:许琦敏
编辑:许琦敏
责任编辑: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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