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打上海很光荣也很艰巨，你们要多费点脑子！
每当我忆及上海的解放，就很自然地想起了我们的陈毅司令员。上海战役能够取得军政全胜，是和陈毅同志正确执行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兼资文武的指挥艺术分不开的。
解放上海这个仗怎么打，这是当时大家都关心的大问题。1949年5月12日，我第9、第10兵团以一部分主力的10多万大军向上海外围攻击前进，我们奉命进入泗泾地区待命。当时，不少同志耽心，上海外围，敌有四千多个钢筋水泥永备型工事为骨干的数十里防御纵深，仗很难打。
陈毅同志却说：“这是帮我们准备的诱饵，敌人这些防御工事帮了我们的忙啊。他们自恃有了这些本钱，我们才可能把他们像钓鱼一样，钓到外围来歼灭掉，以保存上海的完好。”
陈毅同志辩证地分析客观情况，脱出常规的战略战术思想，给各级指挥员很大的启发。在部署兵力和选择主攻方向这些重大问题上，都有很多创造。过去打仗，常常是选择敌之弱点突破，而现在，我们则在各个方向上，都把主攻矛头指向敌人的嫡系，指向敌之强点。这样，我们就抓住了敌人，想在哪里吃掉它就在哪里开刀；同时，也利用了敌人内部互相倾轧的矛盾，使敌人的强点很快就转化为弱点，并为尔后分化敌人，争取一部分敌人放下武器创造了条件。陈老总用兵的这种气魄和雄才，至今还传为美谈，值得学习。
我兄弟部队向外围敌总攻打响后，我们军准备紧接着从莘庄镇、七宝镇至北新泾镇一线向敌发起猛攻。他又提醒我们说：“你们27军过去仗打得不错，这次一定要打好。打上海很光荣，也很艰巨，你们要多费点脑子，要好好研究新情况。 ”
10天的外围激战，完全证明了陈毅的判断十分正确。敌人凭借“陆海空三军优势，固守外围”的迷梦破灭了，我军达到了歼敌于外围而又逼进市中心的第一阶段战役目的，迫使敌人集中残兵于吴淞口两侧地区，为我军攻取市区，完整解放上海造成有利的态势。
5月23日，在向上海市区发起总攻前，陈老总又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说：“聂凤智吗？你们马上就要攻打市区了，一定要军政全胜，一定要把人民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这是上海啊，晓得吗？毛主席等中央首长看着你们啦！”这熟悉的声音，此刻，更使我感到格外亲切、激动。
我报告说，刚才兵团首长也给我们作了详细交代，请转告毛主席放心，请前委首长和陈老总放心！ 直到向市区总攻开始后，我耳边一直响着陈老总的声音，500万上海人民啊，毛主席，陈老总等首长心里时刻想着你们啊！亲爱的上海人民啊，我们的心跳动在一起啊！这种感情，给我们增添了多么巨大的力量啊！
向市区发起总攻后，24日下午，我们3个师从市区的西、南两面逼近市区边缘。趁着夜幕，把敌人分割包围于大街小巷，使敌人不能形成有组织的抵抗。我们军在兄弟部队的有力配合下，仅经过4个小时的战斗，就全部解放了苏州河以南的主要市区。但是，到25日早晨，各师都报告说：进攻部队因禁止用炮火和炸药，都被阻于苏州河南岸。敌人凭据北岸的高楼大厦，以居高临下的火力网，严密封锁了河面和南岸的街道、建筑；敌人在北岸每 个桥头都筑有碉堡，并有坦克流动巡守。部队多次强攻桥头都受到挫折，特别是在四川路、外滩一带，伤亡很大。
战士们血洒苏州河畔，指战员们被激怒了。在军指挥所里，参谋人员愤慨地说：1946年春，陈老总就卓有远见地提议以中共中央华东局、新四军和山东军区的名义，发出加强城寨堡垒攻坚训练的指示，不管是打昌潍、攻济南，都攻必破，而今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真憋人呀！有一个单位把榴弹炮营拉了上来，瞄准了“百老汇”大厦（今“上海大厦”)，要求批准开炮。
26日晨，我军两个师的前卫部队进入了苏州河以北的市区，并按原订计划，继续向北挺进，以歼灭不听刘昌义指挥的敌青年军等残敌。在挺进中，新情况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市区除东北角的杨树浦地区外，都解放了，到处一片欢腾。可是，在作战室的地图跟前，我们却对着作战参谋画红箭头停笔的地方凝思。参谋人员愤慨地说：“这可恶的敌青年军第230师，非扫了你不成！”27日傍晚，残敌为大势所迫，终于放下武器投诚。电厂、水厂都完好地控制在工人的手中，上海市宣告全部解放！
后来，我们才知道，为了完整地解放上海，陈毅从战役准备开始，为了 摸清和掌握上海的各种情况，指挥战斗，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对地下党组织和各部队提供的情况，熟背如流；对各种情况的处理，成竹在胸，指挥若定。
当上海战役即将取得全胜的时候，26日午夜，陈毅和华东局的首长们来到我们军指挥所。陈老总走进门来，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衣服上印着密麻麻的雨点。他笑着说：“来迟了，来迟了。”这时，市区还响着稀疏的枪声，有 的街道雨水没膝。我们感到又高兴，又为首长的安全担心。
有的同志关心地对陈老总说：“首长等两天进来也不迟。”陈老总笑着说：“等不得了，五百万人民等不得了。我也等不得了，肚皮饿得打鼓响啰，快给我们搞点饭吃！”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们用鳝鱼炒辣椒，炒青菜等，算是为陈老总和华东局的一些负责同志洗尘。
在陈毅的亲自领导下，不过几天时间，上海就基本安定下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生产秩序。陈老总在那样繁忙的工作中，对人民的生活和生命财产关怀备至，对执行党的政策，一丝不苟，感人至深。 有一天，我军第80师报告说，师部暂住的南京路的一家旅馆的楼上，一个外地来的旅客，晚上被坏人捆绑起来，嘴里塞上棉花，抢走了黄金和手表。 我们正在研究如何破案时，陈毅知道了这件事，告诉我说：“你们去找那个旅馆的老板就解决了。”
我说，好。马上通知师里去要老板交出坏人来。陈老总说：“你们不懂，现在，只能叫他交出东西，不能叫他交人。”几天后，黄金、手表真的送回来了。 从陈毅处理这些问题中，给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必须学习陈老总那样观察和研究社会，学会新的斗争策略和方法。
上海刚解放几天，陈毅对我说：“上海市人民政府的牌子挂出来了，今天有点时间到连队走走了。”当他听到一个帝国主义分子恶意放出狼狗来咬我一个执勤战士，被战士用刺刀挑了的事情时，他热情地表扬了这个战士。他说，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我们再也不允许任何敌人在上海横行霸道了。
但是，当他听说我们一些指战员因为看不惯资产阶级那一套生活方式，而感到憋气，不愿到闹市去执勤的思想后，他告诉我：“我们的战士很可爱啊！不过，我们要教育他们，既要敢于同资产阶级斗争，也要敢于去改造他们、团结教育他们；资产阶级中，有很多是爱国的，他们也会变的呀！没有这个气魄和本事，还算什么伟大的共产党！”
节选自原题《指挥若定 军政全胜》一文
摘自《日月新天：上海解放亲历者说》，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聂凤智（上海战役时任第三野战军第27军军长）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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