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洋交织的浦东实业

民国初年，浦东的华商实业仍以传统手工业为主。1922年1月31日、2月1日《申报》曾刊布 《浦东华商实业之近况》调查，云：“浦东一带华商实业，年来渐次萌芽，共与贫民生计最关紧要者，厥为花边、火柴、染织布厂、袜厂、毛巾厂等数种”。“花边 创始于川沙，普及于各地，七八年来，其间虽屡遭挫折，而接踵创设者，仍逐年增多，妇女靠此生活者，不下数万人。近三年来，制成物品，每年出口总额不下四百万金。”“火柴 荧昌火柴公司第一厂，创设于烂泥渡，已历十载，营业颇称发达，惟以舶来品竞争之故，颇难获利。该公司颇具发展精神，故其陆家渡之第二厂成立后，复在镇江地方组织第三厂。”“染织布厂 浦东沿浦一带染织布厂，本有三十余家，近年因女工缺乏，及营业上种种困难，不易获利，致渐次停歇，现存者约二十家”，包括福成、源茂、瑞大、勤德、志成、大森、华生、裕生等厂。“袜厂 集中于南汇县境，以新场最尤，统计全县大小各厂有一百余家，大者为公司性质，小者类家庭工场，资本仅数千元数百元不等。”（中册第2—3页）该文还披露上年荧昌火柴厂产量与几家袜厂盈利数据，实为难得的地方经济史料。   

《申报中的浦东》按年顺序节录1872年4月至1949年5月《申报》有关浦东的新闻、文章，真实地反映了浦东由偏僻乡村走向现代半农半工社会的艰难历程。下图为《申报》影印本 （图片转引自浦东文史）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民族工商业得到相当程度的发展。浦东实业当数纱业成绩最大。1914年，穆杼斋、穆藕初兄弟先在杨树浦创办德大纱厂。1920年，穆杼斋与陈悦周等集资50万两，在杨思南街创办恒大纱厂。《恒大纱厂行将开办》的报道云：“兹悉该厂厂房近将工竣，曾在美国慎昌洋行定购之机器，第一第二批，现已运到，第三批不日即可运沪。中秋后该厂当可开办，并闻该厂开驶三林、杨思、沪江之恒大兴小轮，业已先行开办矣。”（《申报》1920年7月28日，上册第310页）第二年，还刊登《恒大纱厂增股公告》。该厂规模宏大，职工千余人，解决了浦东大批贫民的就业问题，它所产“飞机牌”棉纱畅销国内外。1919年初，曹永清、顾馨一等发起浦东纱厂，南市巨商姚某在白莲泾办起振裕布厂……浦东所产优质棉花正等着国人纺纱织布。             

浦东电气公司主要创办人童世亨也是一位奇人。青年时一次地理测绘员的经历，让他迷上了绘制地图和地图出版，1914年创办中外舆图局，1915年夏加入商务印书馆，担任商务董事会董事兼编译所舆图部部长。1919年，童世亨辞去商务的职务，联络他人一心办起了浦电公司。于是一连串的新闻出现在报纸上：             

浦东电气公司成立之先声（1919年2月6日）             

创办浦东电气公司之呈文（同年2月9日）             

浦东开办电灯公司（同年2月18日）             

创办浦东电气公司意见书（童世亨）（同年2月28日、3月23日续）             

……             

同年7月17日《浦东电气公司之新计画》称：“近在张家浜口购地数亩，预备建筑厂房……由挪威工程某君承揽工程，所用原动机为美国勃鲁士麦皮斯厂制造之立式煤气发动机及茄□雅式煤气发生炉，与奇异厂三相交流发电机同轴连接。先备一百五十马力，可供十六烛光电灯五千余盏，全夜运行。”（上册第286页）这些报道、文章与童世亨的《企业回忆录》相关章节，组成一部浦电公司小史。20年代以后，华商铁厂、烟厂、砖瓦厂、酒精厂相继落户浦东，此为后话。             

浦东的洋商企业起先集中于沿江陆家嘴、烂泥渡与董家渡一带，后逐渐向腹地扩展。工厂有英商英美香烟厂（新老两厂）、英商祥生铁厂（附耶松船厂）、日商日华纱厂等，栈房则有英商怡和洋行其昌栈、德商美最时栈房、美商美孚火油池、英商亚细亚火油池等。清末一些社会新闻透露出洋企的活动和它们的经营势头。如怡和码头私自造浮桥，引起官府干涉（上册第60页）；美孚火油池码头洋人开枪打鸟致乡人毙命，引起诉讼（上册第66页）；亚细亚公司的购地纠葛，反复交涉（上册第75页）……1909年塘工善后局给上海道台的禀文说：“前年日商三井在洋泾港东口建栈，占用塘基地二亩，又英太古在西口建栈，占用塘基地五亩，董局清理查确，呈县转详交涉追缴银两，先后收到银三千两，洋五千元，地十亩，即以该区之款兴建该区之路……”（上册第101页）洋人交了钱，占地就成合法了，至于价格合理与否，官府不在乎。1921年、1922年英美烟厂与日华纱厂数千工人持续的工潮，成为社会长期热点话题，报道连绵不绝。            

1919年7月1日《浦东洋商厂栈营业近况》写道：“浦东沿浦一带洋商厂栈林立，欧战期内营业颇受打击，现值欧洲媾和，海运已通，故轮船之来沪者，日见增多，因此劳动界工作甚忙。”“造船所 陆家嘴英商祥生铁厂近来小工逐渐增多，已达二千余名”，“火油池 洋泾镇附近之英商亚细亚及居家石桥之美商美孚两火油池……观察华人抵制日货甚为坚决，而中国煤油尚乏出品，其营业前途颇抱乐观，已电告各该国产地设法增加出品，赶运来沪，俾使广招工人，从事制作”。“杂货栈洋泾港太古码头蓝烟囱轮船抵埠时，满载机器材料、五金杂货及洋货疋头、肥皂洋烛等物……日下每星期可有两艘抵埠，故近日码头上，苦力小工搬上运下络绎不绝，日间不足继以夜工，循此以往，各小工当无失业之虞也。”（上册第281页）             1932年秋祥生铁厂工潮，一篇新闻稿提及该厂历史：             

浦东祥生铁厂系英商创办，资本额三千余万元，开设迄今已历八十余年。其他尚有和丰董家渡及耶松船厂，均系该厂管辖。共有工人一千二百余名，故范围极大，营业亦颇发达。（下册第15页）             

该厂发生工潮，自然引起社会关注。浦东实业华洋交织的格局，维持了将近一个世纪。评价洋商对浦东及上海社会经济的功过是非，不是本文所能担当的，但弄清历史事实恐怕是每个历史研究者最基本的功课。《申报中的浦东》是一部难得的参考书。

作者：柳和城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任思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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