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贻弓与谢晋导演
吴贻弓:我是无缘和谢导合作啊!他长我十五岁,是前辈,创作上交集的机会不多。不过我们平常的工作生活交往还是比较多的。这个我记得以前跟你讲过。我呢,一直受到他的关照。《城南旧事》能在马尼拉电影节上获奖,谢导可以说殚精竭虑、功不可没。对这一点,我是终身难忘的。记得1986年夏天,他在湘西拍《芙蓉镇》,我从上海过去探班。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饭,他非让我喝酒。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谢导不管这么多,还拿话激我,你不喝?你不喝就怎么怎么样……当然,他也就是乘着酒兴开开玩笑,不是当真的。谢导性格豪爽,喜欢喝酒,尤其喜欢白酒、黄酒,而且海量,这个电影圈内人人皆知。其实这也和他的性格一样,耿直豪爽嘛!他对于世间一切事物,凡是看不惯的,必定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石川:您的片子和谢导的片子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坚信人性的美好。谢导或许更倾向表现女性、表现爱情,您的题材更宽泛,但总是有舒缓的节奏,有一种柔和的诗意。这一点,是不是也和您自己的性格比较书卷气有关?
电影《巴山夜雨》剧照,秋石与刘文英夜谈
吴贻弓:风格即人吧。确实和个人的性格、经历、教养有关。《巴山夜雨》最典型,大家都说我没拍一个坏人,因为这部戏的意图就是要在“文革”的废墟上重建人性的光辉。干嘛不拍一个坏人?因为历史不是非黑即白,好人坏人,不能简单化处理。当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这不大真实,太理想化。但后来又觉得是比较合理的理想化,它不脱离现实,大家也都感觉比较温馨,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它把人们对那段历史的情怀具体化了,就像黑暗江面上的一艘船,逆流驶向光明。不过那个时候,它究竟能否驶向光明,其实我们也说不好,只是大家都希望它驶向光明。在三峡那种险峻的情况下,这条船就变成整个中国的象征。谢晋呢,他性格乐观、豁达,始终充满活力,并有着顽强不息的生命力。他的片子,无论是关于历史还是现实,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的确都在讴歌人性的美好。因为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本人生命历程和精神品格的写照。他们那一代人,在生活经历上,其实也跟我们这一代有某些相似之处,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电影广受市场经济的冲击,我们都面临无片可拍的处境,谢晋那时候也和我们一样,有些苦闷、焦虑和无所适从。但他就不认输,他退休以后,又相继拍了《老人与狗》《女儿谷》《女足九号》等几部片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市场反应和艺术成就都不如他以前的作品。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照样还是不服输,整天忙忙碌碌,碰到人就讲创作。啊!我又要去拍新戏了!这都成了他的口头禅了。直到1997年,他才拍出《鸦片战争》这样的封箱之作。谢导这个人,就是为电影而生的,他的那种执着,那种百折不回,真的让我很自愧不如。
作者:吴贻弓/石川
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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