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依弘携纪念梅兰芳赴日百周年演出沪上“返场”，看“十二花神”重现舞台

明后两日，“纪念梅兰芳赴日一百周年——史依弘专场演出”将于人民大舞台上演。上演的《游园惊梦》《贵妃醉酒》《百花赠剑》《贞娥刺虎》曾于今年八月的日本东京献演，掀起数千日本观众的观演热潮。临近年终，再度回到上海演出，颇有些总结的意味。因而上演之前，史依弘再度请来专家、资深鼓师笛师，与一众合作演员连日泡在排练场，再度把戏过了多遍。尤其是昆曲《游园惊梦》的戏，十多年来演出多次，可到底是跨了剧种，每次演出都要重新检视。

一句唱词末尾一字的节奏是落在正拍还是反拍，史依弘自己把“惯性错处”揪了出来，在休息时和鼓师反复推敲练习几个回合，再次走上练功毯，继续投入下一段的排练。

今年的史依弘比往年都要忙。翻看其助手发来近一年的日程表，涉及活动足有80余项。且不论数十场演出，单就两出大戏花去不少功夫。

一则是史依弘连同剧组上半年花费数月泡在排练场准备新戏《新龙门客栈》。二则是十一月刚结束演出的《大唐贵妃》。虽是复排，可相隔十多年，加上剧本重新改了大半，投入的心力也不亚于新戏。

而“梅尚程荀史依弘”与“纪念梅兰芳赴日一百周年”各贴演的四出戏，史依弘也没偷懒——没有一出重复的，这就又给自己布置下八出传统戏。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孙元喜听说史依弘排戏演戏的强度，直说从前的名角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别看从前的演出市场红火，名角一年演到尾，可功夫几乎都花在台上——从前名角儿贴新戏，戏都在台上滚，演出一个月，台上的角儿把戏越演越顺、越演越精，而台下的观众也记下这样一出代表作。自此才有机会打磨沉淀、流转传播。

今时不同往日，演出样式越发丰富的当下，京剧已经很少能够动辄演出十天半个月。可为了舞台上的“惊鸿一瞥”，所有的功夫就都平移到了台下的练功房。这就意味着，创排新戏的人力物力的前期成本大大提高。

《新龙门客栈》排练时，主演史依弘没有一天不在现场，每一遍过，都是满宫满调地唱，身上的功夫，也丝毫不敢囫囵过去。对于当下许多名家来说，都是如此。一出新戏排演几个月，往往只能演出一两场，没有试错的机会，出手即要不凡。

而等到下一轮演出，无可避免地，戏又生了。主创班底不得不再花费首演同样大的心血投入排练。少了台上的摸爬滚打，加之剧本的反复修改，对于演员而言，戏始终是“生”的——能够把不断打磨修改的戏词记住已是不易，表演要想做到圆满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把自己的演出排得越满，史依弘越觉得踏实，即便在排练场付出几倍的时间打磨更是值得。一整年下来，艺术成就纯熟如她，也用出了“进步”这个词。“这个进步有时候未必是观众能够察觉到的，可练得多演得多，演员自己心里就踏实了，所呈现出的表演自然从容细腻很多。”

演出多了，锤炼的机会就多了。可只有前期的苦工下足了，演出机会才能接踵而至。在戏曲市场逐渐兴旺的当下，对自己够狠，舞台生命才能从容盛放。

虽是再度上演，但此次回到上海演出还是希望呈现更多新意。这就有了生旦净丑齐齐上阵应工的十二花神，演出的”堆花“戏码。

排练场上，只见六个花神在六个小花奴的簇拥下次第上场报了名字。正月是梅花，二月是杏花，三月是桃花……且不过多时，花王携另外六位花神上场，变换队列，好不热闹。这十二位花神不仅呼应着每个月应景开放的花朵。而各自又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比如正月梅花正是《牡丹亭》的男主角柳梦梅，此外，杨玉环、西施、杨延辉、钟馗等皆有对应。唱念停当，花王”唐明皇“命小花奴退场，十二花神两两捉对，暗喻柳梦梅与杜丽娘云雨缠绵。

一场戏排下来，看得史依弘自己直呼好看，遗憾夏季没能带去日本与观众见面。而对于头回排这段戏的“花神”们也充满新鲜感，互相打趣——真是“第一天团”。

确实，在当下昆曲舞台，只见清一色犹如小仙女般的花神，载歌载舞，婀娜秀丽，却鲜见各行当男女齐上阵的花神阵仗。

不过这“堆花”不能算是主创的异想天开，而是由本可依，甚至，其比清一色的女性花神版本诞生更早。戏曲研究学者陈超告诉记者，尽管这不是汤显祖原著的安排——他只给大花神写了一段【鲍老催】，不过在清代以后，从各种“俗增”本中可知，有不少戏班演出《牡丹亭》就加入了这样一段“堆花”戏码，只是各班演法不同，但都会安排十二花神以不同行当应工。在陈超看来，一来为这出相对“静”的作品，穿插一些热闹场面用以调节氛围；二来，正是花神的推波助澜，才使得柳梦梅与杜丽娘一段因梦而起的情缘，凸显着在封建社会下，对于追求爱欲自由、情感解放的主题。

而为何这一对花神的处理如今在舞台上已看不到？陈超介绍，这背后也和梅兰芳大师有关。原来梅兰芳裕群社舞台演出，本沿用的还是男女十二花神的“堆花”，不过到了上世纪50年代，梅兰芳携手俞振飞拍摄电影《游园惊梦》。昆大班一水儿的旦角好苗子十分亮眼。或许是考虑到电影画面载歌载舞的唯美性，她们就成了影片中的小花神。“与其说是花神，更像是小仙女，电影拍完过后，各地昆团再演出《牡丹亭》，几乎沿袭这一戏剧处理。而此后再有京剧演员演出此剧，也照例采用清一色小姑娘花神的表现。”而眼下，观众若是只看折子戏，花神等配演则一并略去，只留柳梦梅、杜丽娘、春香三人戏份，更能凸显主演的表演功力。

百花园一枝独秀不算好，万紫千红总是春。借纪念梅兰芳先生赴日百年的机会，尝试恢复过去戏班里“堆花”这一段戏，或可以给经典一个别样的视角，品味不同时代人们对于这个爱情故事的不同理解。

作者：黄启哲

编辑：黄启哲

责任编辑：王磊

图：弘依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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