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贴吧过度商业化是杀鸡取卵

顾骏

核心观点

今日中国互联网企业存在问题的绝非百度一家，电商售假、网游手游让未成年人上瘾、搜索技术提供商为淫秽色情传播推波助澜……“贵圈真乱”绝对不是虚言。市场原则的适用到底有没有边界?人类生存中是否还有道义的位置?对此，全社会必须保持清醒，而互联网龙头企业应为中国互联网的健康发展担当起更多社会责任

在“百度贴吧门”发生一周后，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在日前举办的“未来论坛2016年会”上首次公开表态:针对此事，将会深刻反省，并将危机转化为机遇，希望百度能陪大家走得更远。

病友相互间的信任岂能“商品化”

“百度贴吧门”，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基本线索就是百度把病友们自发组建的相关疾病贴吧，让“第三方”来承包。承包而不是服务或管理，意味着在原本病友们相互支持、共渡人生难关的平台上，引入了商业原则和营利性机构。“无利不起早”，肯掏钱介入贫病交加的病友之贴吧，承包主体无论如何信誓旦旦，总难让人相信其动机除了谋利之外，还能有多高尚。不是病友们多疑，而是此前病种类吧中虚假广告就频频出现，让病急乱投资的病友们屡屡上当，一旦承包成为“体制”，医托、假药等岂不会借百度早就饱受诟病的搜索排名“竞价上榜”而大肆泛滥?　明知承包者来意不善，百度仍然与之“合作”岂非串通共谋?由此引发病友强烈反对、舆论猛烈谴责和监管部门严肃约谈，百度是咎由自取。

当然，由于当今中国已是“多元社会”，有人站在自由市场经济的立场上，为百度辩解，也很自然。因为百度是一家上市公司，如何经营贴吧，属于企业运作的范围，病友们愿意来可以，不愿意来也可以，只要有选择权，就不能说是百度“强买强卖”，至于假医、假药、医托之类，那是从事这些勾当的人的行为，不是百度自己的作为，监管部门行动起来就可以了，不应该影响百度对贴吧的商业运营。一句话，作为企业，为病友们提供公益性空间最多只是企业的社会责任，而不是法定义务。

诚然，病友遭遇再令人同情，去民营医院诊治还是要按质论价支付各种费用的，这大家都能理解。作为企业，百度好像也不需要为病友提供“医保”，所以，如果从一开始就在病种类吧中言明提供的是收费服务，参与交流者都必须付费进入，那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收费在明处，“愿者上钩”。问题是，在非营利的互助空间形成多时、因为病友们彼此不“设防”而人气旺盛的情况下，将贴吧“卖给”身份可疑的“专业机构”，置病友去留两难，那病友和舆论当然有理由质疑，百度“竞价拍卖”的到底是网络技术服务，是人气，还是病友相互间的信任?如果人际信任和相互关照都可以被堂而皇之地“商品化”，那市场原则的适用到底有没有边界?　人类生存中是否还有道义的位置?　企业“认钱不认人”真可以毫无节制?

互联网龙头企业应担当更多社会责任

即便百度不承认人类道义的地位，那么就是从网络应用自身逻辑来说，将病种类吧收费承包，也不是明智之举。百度官方微博在认错中坦言，“遭受吧友举报，暴露了贴吧商业化上的探索不成熟，没有很好地平衡商业化与用户体验”。互联网盛行“免费服务”，并非商家一点善心，而是通过精益求精的服务，争取网友最佳体验，可以聚合人气，一旦用户量上升，自然有第三方企业来购买其中蕴含的商机包括“大数据”，所谓“羊毛出在狗身上，猪来买单”。百度长期来为病友们提供不收费的贴吧服务，也可以是这一互联网盈利模式的前半段。现在，为了赢利，百度希望兑现原本采取非营利方式运作的病种类吧的人气价值，“承包”不过借第三方之手来实现互联网赢利模式的后半段而已。

不承想依靠优良技术服务而形成的客户正面使用体验，由于“乘人之危”的病种类吧承包，顷刻之间变成包括客户在内的全社会的负面道义体验。可以说，百度贴吧的过度商业化是杀鸡取卵。百度“吃不了兜着走”，监管部门细数了企业的种种不是:贴吧中存在“政治有害、淫秽色情、虚假广告、血腥暴力、侮辱诽谤、泄露个人隐私等违法违规信息，严重污染网络环境，严重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部分搜索结果有失客观公正、新闻炒作渲染暴力恐怖等有害信息问题，破坏了正常的网络传播秩序，损害了公共利益，侵犯了网民权益，扰乱了社会秩序，造成不良社会影响”。

今日中国互联网企业存在问题的绝非百度一家，电商售假、网游手游让未成年人上瘾、搜索技术提供商为淫秽色情传播推波助澜……“贵圈真乱”绝对不是虚言。如此局面既同虚拟世界形成之后，现实世界的规则或者一时难以全部覆盖之，或者根本不适用，或者我们希望借助虚拟世界的“破坏性创新”来突破现实世界的陈旧体制，因此给了互联网企业超乎想象的空间。事实证明，更大自由度一方面造就BAT这样的大企业，让中国的互联网技术运用跟上了世界的步伐;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不少问题，其中未来虚拟世界的前瞻构思、互联网原创技术的开发和全新的电商业态等核心竞争力的缺乏，并由此导致中国互联网超级企业纷纷采用现实世界中不正当甚至“下三滥”手段，才是中国互联网发展的心头大患。对此，全社会必须保持清醒，而互联网龙头企业应为中国互联网的健康发展担当起更多社会责任。(作者为上海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