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孵茶馆”
松江镇的饮食服务行业历来堪称发达,其行业之齐全,服务之周到,有口皆碑,且可满足不同消费层次。其中茶馆业颇具特色,它的兴衰折射了松江镇的发展历史和社会变迁,也凝聚了各种文化的冲撞和风俗的演变。
“孵茶馆”,即上茶馆喝茶,是松江人最传统的消遣方式。唐大中年间,镇上已出现茗茶小摊,可看作为茶馆的雏形。南宋时,称茶坊,后称茶肆、茶铺,明代起始称茶馆。民国后又有茶园、茶楼、茶室等称谓。清代,松江的茶馆已遍及城乡。茶馆中,有“盛以壶者,有盛以碗者,有坐而饮者,有卧而啜者”,有“日夕流连,乐而忘返,不以废时失业为可惜者”。民国时期,“全县城乡茶馆不下数百家”,松江镇上有50多家,均兼供熟水。
民国时期,松江镇上的茶馆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士绅文人借房屋宽敞之家,以诗社、团体为名创办的茶室,供社团内部成员聚饮,如松江城中的“鼓斋”、“小徘徊”等。这类茶室,生人非经介绍一般不得入内。社团成员多是地方头面人物、富绅财主,故茶室环境宜人,陈设雅致,茶具精细,且都雇有工役,招待服务,一应俱全。社团成员每年须交纳一定的资费,平时不再付费。另一类是向公众营业的茶馆。室内列方桌、条凳。喝茶者每人一把茶壶、一只茶盅,自斟自饮。茶房手提紫铜长嘴大水壶,东奔西忙,吆喝招呼,冲水沏茶,极为热络。抗日战争前,长桥街松汇路口的新松江茶座环境优雅,设施上乘,为一时之冠,为上层人士品茗休闲之所。其他著名的茶馆有华楼、也是园、望江楼、听雨楼、鸿运楼、日升楼等,尤以百年老店也是园为最。也是园茶馆开设于清光绪九年(1883年),位于松江岳庙内十殿阎王殿之南,设6个堂口,其中“适室”为上层名流品茗叙谈之所,其余堂口为帮会、农民群分(适室每壶香茗铜元12文、其他堂口9文)。园中有假山、水池,池内养春龟数百,池旁有百年紫藤棚架,十分幽雅。民国4年春,也是园遭火灾,仅存水缸10只、雅记招牌一块。同年10月,集资重建。一茶两吃(2人只沏1壶茶)乃也是园供茶特色,茶客上午饮茶后把茶壶盖反向上,表明下午还要来,此茶待留不另收费。
元末明初,民间“词牌杂曲”流行,茶坊中出现流动卖唱艺人,为茶馆书场的先导。此后,苏州评弹兴起,吴侬软语,说表细腻,为大众所喜爱,专业书场随之兴起。艺人假茶馆而售艺,茶馆以艺人而增加茶资,民国时期,松江镇上茶馆十有其五设有书场。专业书场有永安、慎记、新光、琴风、松风阁、第一书场等,均备有茶水供应。
无论城乡,过去松江人大多喜好上茶馆品茶聊天或听书消遣,茶馆也是农民上镇歇脚的场所。老年人喜欢早起,久之,养成喝早茶习惯。有的每天四五点钟就到茶馆沏茶解闷,故茶馆开门营业极早,一般清晨三点钟左右就要升火烧水。上午是茶馆的营业高峰时段,各家茶馆几乎天天爆满。午饭后,老茶客泡了半天的茶馆,也该回家做事;农民起身回乡,茶客渐稀,茶馆一般在下午三四点钟关门打烊。
茶客大多上固定的茶馆喝茶,茶客一般也有固定的坐位,老板每天为其保留,其他茶客也不会侵占。无论新老茶客,付一碗茶资就可喝上一天,茶房从来不会有催赶的言语举止。茶客将茶盅倒置在桌上,则表示不再喝了,茶房才可收掉茶壶、茶盅。平时上茶馆喝茶开消很省,约合两个烧饼钱,故一般农民、工人都有这个消费能力。
每年春节期间,茶馆有“喝元宝茶”的习俗。新岁中,从大年初一起,至正月三十这段时期内,茶房见老茶客第一次光顾,以橄榄两只加泡茶中(称元宝茶),再以香烟一盒、桔子两只、西瓜子数十粒待客。每位老茶客都得喝上一次元宝茶。老茶客必以钱币犒赏,金额视当时市况而定,多少亦以茶客的身份而殊,抗日战争前,一般身份的茶客多给银洋二三角,约是茶房所费瓜子、香烟开销的二三倍。元宝茶所需的食品均由茶房自办,犒赏也由茶房自得,老板只收取茶资,不分犒赏。当年的服务业除茶馆外,理发店、浴室等也有此俗,是服务业职工在新岁中的一项收入。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各行业职工、各阶层人士在松江都有他们固定的茶馆作为聚会之所。建国前,比较明显的有以建筑工人为主要茶客的茶馆,有以搬运工人为主的茶馆,有生意人聚集的茶馆,有职员、文人聚集的茶馆,彼此不轻易去其他茶馆喝茶。在茶馆里,品茶聊天,谈山海经,议论时局,交流新闻等是基本内容。有些商人常借茶馆洽谈生意,称商业茶座;码头工人、建筑工人借茶馆拆账分成;冤家争斗,帮会矛盾,团体龃龉,请中间人在茶馆调解讲和,平息事态,称“吃讲茶”、“讲开”;民间的经济债务、儿女婚姻、邻里纠纷诸事,不愿惊动官府,在茶馆里评理调解,所以茶馆又有“百口衙门”之称。过去的茶馆确实是社会的一个缩影。
建国后,有闲人士减少,茶馆衍生的其他社会功能也逐步消失,茶馆业务显著下降。90年代中期起,松江城内新开出许多茶室、茶庄,新开的多,歇业的也多,2000年,镇上有10余家。新开设的茶室装潢考究,陈设豪华,虽然也以品茶为主,但经营方式与传统的茶馆业大相径庭,多以包间为主,全无旧日茶馆中的那种氛围,且收费高昂,一次茶资要合一人三四天的伙食费,与传统的茶馆不能同日而语,一般工薪阶层很少问津,茶客多为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