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春天，一千个莎士比亚归来
大英图书馆“十幕剧里的莎士比亚”展品——由费雯丽饰演的麦克白夫人。
松风
公元1616年的那个“最残忍的月份”，一代文豪莎士比亚的人生帷幕在料峭的春寒中落下。今年伦敦书展，适逢莎翁逝世四百周年，各式各样纪念活动的海报，就像肯辛顿花园里的樱花，盛开在伦敦的角角落落;作为全球文化盛事的伦敦书展，当仁不让成了这类资讯的交汇点。正如美国为拯救“美利坚莎士比亚剧院”而设立的那个“莎是啤酒”艺术节，名称调皮地将莎翁姓氏拆开继而玩点音效双关，英伦无处不弥漫着的Shakes气息，将4月23日的失巨人之痛酿成了一季喜庆的Beer，勾起人人期待。
莎翁一去四百年，文坛谁人追尘烟。莎士比亚无疑是全人类最伟大的作家，当之无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才。他雄健的鹅毛笔，势若无数看不见的金戈铁马，将文学的彊域拓进了政治、宗教、社会、历史、博物、伦理等领地，抵达了哲学的高度。他是技艺精湛的语言炼金术士，将思想与文字调和得雅无高寒之忧、俚脱鄙俗之虞，大雅大俗寄于同一文本。他的作品，以文学的质地，不仅驯服君王，教化民众，更将深情倾注于土地，时时提醒世人对栖居的大地多怀几分敬畏。从某种意义上说，英伦乡村作为理想栖居之地的魅力，是莎士比亚定义的。更为难得的是，后世论家发现，莎翁剧作的主题富有超越自己时代的现代性。随手举个例子，约翰·库伯在4月14日《泰晤士报》撰文指出，《亨利五世》里，那位被奉为爱国英雄的君王将英法百年战争的决定性战役阿金库尔之战，英军以少胜多大败法军理解为神助的结果，“上帝为我们而战”。当今，多少暴行借宗教之名而犯! 强国元首们以联合国决议的名义使自己的侵略行为合法化、正义化。难怪2015年阿金库尔战役六百年纪念演出之后，《亨利五世》再度一票难求，常演不衰。这部历史剧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莎士比亚作为一位伟大的经典作家，具有永恒的现代性意义，真印证了莎翁同侪本·琼生预言:莎士比亚不属于某一时代，他属于世世代代。据说，英国历代君王都是莎士比亚迷，不仅熟读莎剧，更从剧中对君王何以为君王的揭示中学习如何做个合格的君王。
毋庸讳言，随着快餐文化、碎片资讯、浅阅读成为时代文化主流，莎士比亚在公众阅读空间出现了渐行渐远的境况。但莎士比亚是不能、不该被忽视甚至是忘却的。为此，英国出版界、传媒界趁势而为，利用四百周年忌辰这样重大纪念日唤起公众认知。各出版公司以版本、设计各种方式翻新，推出一批莎士比亚“新”书。弗吉尼娅·伍尔夫夫妇创立于伦敦、已收入企鹅兰登旗下的贺加思出版社，2013年底启动以小说重述莎剧计划，原打算2016年推出第一批，后忍不住2015年底就出版了第一部。为了这个项目，贺加思专门成立了一个副牌社，叫“贺加思莎士比亚”。已出或已列入出版计划的有:玛格丽特·阿特伍德重述《暴风雨》(《女巫的子嗣》)、哈罗德·雅各布森重述《威尼斯商人》(《夏洛克是我的名字》)、安妮·泰勒重述 《驯悍记》(《醋姑娘》)、珍妮特·温特森重述《冬天的故事》(《时间的缝隙》)、乔·内思博重述 《麦克白》、爱德华·圣奥斌重述 《李尔王》、吉利安·弗林重述 《哈姆雷特》、特蕾西·谢弗里尔重述《奥赛罗》。
2月1日起，《卫报》开辟了“莎士比亚独角戏”专栏，精选莎翁剧作的经典独白予以连载，同时邀请莎剧名角、戏剧大腕甚至当红歌星表演所选独白，拍成短片在线放送。这个系列由丹·苏斯曼导演，已完成两辑十二集，分别是阿德里安·莱斯特表演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毁灭”，乔安娜·万德汉姆表演朱丽叶的阳台独白“幸亏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罗杰·阿兰表演李尔王的“吹吧，风啊，吹破你的脸颊”，艾琳·阿特金斯表演《奥赛罗》爱米利娅的“照我看来，妻子的堕落总是丈夫的过失”，大卫·莫里西表演理查三世的“现在，令我们烦恼的冬天化作了……”，阿耶莎·哈克表演《仲夏夜之梦》提泰妮娅的“这些都是因为妒忌而捏造出来的谎话”，乔安娜·拉姆利表演《第十二夜》薇奥拉的“我没留下戒指呀”，大卫·斯瑞弗表演《暴风雨》普洛斯珀罗的“我们的狂欢已经结束了”，丹尼尔·梅斯表演麦克白的“你在我面前晃着的，不是一把刀子吗”，萨缪尔·韦斯特表演亨利五世的“国王负责”，萨沙·达万表演《皆大欢喜》帕洛的“您是不是在想着处女的贞操问题”，以及卡米尔·奥苏利文表演 《约翰王》康斯坦斯的“以你神圣的身份你不该欺骗我”。这些独白虽篇幅短小，但表演十分精彩，制作到位，深受受众喜爱。此外，《卫报》4月17日起，还开辟了一个“莎士比亚四百年”专栏，邀请作家和艺术家撰写纪念文章，缅怀莎翁贡献，弘扬莎翁遗产。
伦敦书展闭幕前夕，和同事赴大英图书馆，捐赠在书展上首发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重点文化工程《人类文明史》中文版(凤凰传媒译林出版社出版)，适逢该馆里程碑式莎士比亚四百年舞台接受史展览“Shakespeare in Ten Acts”(十幕剧里的莎士比亚)开幕演出。惜总在路上，只好忍痛谢过主人盛情，和小伙伴们把惋惜揣进心里。望着大街上醒目的各类纪念活动海报，仿佛这个春天，莎士比亚活了，一千个，一万个……千千万万个莎士比亚，活在舞台，在书店，在银屏，在街头，在专栏，在会场，在论坛，在宫廷，在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