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童心是人的纯真之心
《给孩子的动物寓言》
黄永玉著
中信出版社出版
《给孩子的动物寓言》内页
我丑,但我妈喜欢。
■刘英团
提起黄永玉,集邮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设计的猴票;喝酒的人,会想到他设计的酒鬼酒包装画;画画的人,会想到他画的猫头鹰、荷花,或者木刻《阿诗玛》……唯独忘了,在他的生命中还有文学,比如动物寓言。
《给孩子的动物寓言》,就是“画坛鬼才”、九十二岁的黄永玉先生专门给孩子们编绘的作品。数十年来,黄永玉凭藉不间断的高质量作品,给孩子们奉上了众多具有特殊魅力的经典之作。一幅画,加上一个短句、一篇短文,或幽默逗趣,或意味深长,这一百三十八篇动物寓言,是黄永玉送给孩子们的礼物,既凝聚着无处不在的幽默感和快乐精神,也包含着对生命、历史与文化的深刻思考,以及通透的人生价值观。
“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就如李贽在《童心说》中所言,“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孩子是人之初,童心是人的纯真之心,是人的天然本性和真情实感,未受“感染”。就像没有哪株草生来就是给人践踏的,人也是一种动物,面对大自然中的生灵无所谓高等与否。属鼠的黄永玉,与动物特别有缘,猫、狗、刺猬、乌龟、鹦鹉、猫头鹰等等,他都养过。动物世界不从属于人的世界,它们追求自由,与人的世界完全平等,两者共同完成了对一个时代人类的生存本质和精神本质的隐喻。
正因为喜欢动物,动物在黄永玉的笔下不仅形神皆备,还通具人性。在他的笔下,动物与人类的心理是相通的,对自由的追寻是一致的。在他的画作中,在他的寓言中,往往分不清到底是在写动物,还是在写人。所画动物中,包括猫头鹰、跳蚤、老鼠,即使再丑陋、再邪恶的“臭虫”,他也能从文献典籍中撷取“经典名句”来配文,或自创“动物短句”来抒以情怀。前者如《蚤弄》,后者如《罐儿斋杂记》中的猫头鹰——“白天,人们用恶毒的语言诅咒我,夜晚我为他们工作。”这些闲情逸致之作,不但显露出黄永玉的机智和幽默,还讥讽了某些人的“自以为是”。就似他在《云深不知处》中所言:“那种愚昧劲,不免令我为那个时代深深惋惜。”
美术评论家刘骁纯说:“爱动物、养动物、画动物、开心于动物,由古至今,无过于黄永玉者。”对动物的幽默,也是黄永玉作品中最迷人的部分。一幅幅浓墨淡雅的水墨画儿,一句句字字珠玑的短句儿,一幅画儿对应一句话,既贴近孩子的心灵,也给孩子以艺术的陶冶与享受,从而培养了孩子的艺术感觉。比如他说鹦鹉,“鸟是好鸟,就是话多。”此调侃也。说狗,“狗和人,你讲句公道话,谁真诚?”此叹世也。说猪,“人自己减肥却怕我瘦。”此讽喻也。说蛾,“人们,记住我的教训,别把一盏小小的油灯当作太阳!”此警世也。说蛇,“据说道路是曲折的,所以我有一副柔软的身体。”此“无厘头”中带刺也。
何为“讽喻”?“讽喻”是一种修辞手法,用比喻的方式达到讽刺的目的。动物寓言所“讽喻”不在其自身,而是一种用以“暗示”某种寓于制度的内在荒谬性的象征物。所以,动物寓言是夸张的、怪异的,或者是荒诞不经的,但其本质是“有所指”——这才是关键所在。在《给孩子的动物寓言》里,黄永玉以一颗返璞归真的童心与孩子息息相通,他多用讽喻手法,一句充满机锋的短语或段落,或精辟,或讽刺,或俏皮,或温馨,或在幽默中使智性的思考或人生的主题(或深刻的道理)在十分简洁、简短的寓言中得以体现。
“我们所过的生活,其本质是什么?我们还是正视这一点吧:我们的一生悲惨、艰苦而短暂。我们出生,所得到的食物只够维持我们有口活气儿。我们中间能干活的,要被逼着出尽最后一丝力气;而一旦我们不再有用,就被残忍至极地杀害。”就如乔治·奥威尔在《动物庄园》中所言,英格兰没有一头动物是自由的。动物过的是被奴役的悲惨生活,这是一清二楚的事实。关于动物,黄永玉说:“人真不是个东西!”他在《给孩子的动物寓言》序言中说:“动物比人好,动物不打孩子,人常常打孩子。人喂小鸭小鸡好玩,养大了杀了吃了……想起这些事,我总是不好过。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人啊!这是他的呼声,更是他的心,可又有谁能懂呢?
黄永玉虽已是耄耋之年,依然喜欢观察新事物,充满好奇心。在《给孩子的动物寓言》里,人和动物打成一片,流露出看透世界后的通透、宽容和坦率。“我丑,但我妈喜欢。”就连小老鼠在他的笔下也是活泼、机智、可爱的。“作为一种形象与寓意相结合的文学体裁,寓言表面生动活泼,底色严肃认真。”正如编著者所言,寓言之为寓言,其寓意必定不会直接道出。阅读时,不但值得反复揣摩、品味,同时也是一个逐渐从事物现象走近本质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