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颠倒与理性——读汪晖《颠倒》
《颠倒》
汪晖著
中信出版社出版
毕纪万
作为经历了动荡年代的学者,汪晖并未迷失自我,而是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融入思想自由奔放的知识分子群体。作为清华大学教授、社科院骨干力量,他对东西方学术思想深有研究,以其独特的思想体系深入创造性研究。汪晖被授予2013年度“卢卡·帕西奥利奖”。
收录在“视野丛书”系列里的《颠倒》属于杂文选集,记录了那个特殊年代的斑斑印记和不可磨灭的思想根基。其中,汪晖回忆了一些人生历程,与启蒙老师的情意以及对文学的最初认识,还有一些表露情怀和担当的编辑手记,以及他与国外思想家的交流互动。该书是汪晖一些著作的节选,较集中地体现了他的思想体系,便于系统了解他的思想动态和人文情怀。
当他缅怀先师,情感的交集跃然纸上,崇敬之情显而易见。石承、唐弢、萧亮中……他记录的这些人物都经历过破碎的年代,沧桑浸染,但学者风骨依然凸显。师者对学问严谨以待,矢志不渝的情怀总是令人动容。在汪晖回忆与萧亮中的几次交集中,社会责任感和身不由己的困顿矛盾感冲击着当事人,也在读者中间留下犹疑的追问。
鲁迅是标杆性人物,研究他的学者颇多,比如汪晖提到的唐弢和北大教授钱理群,包括汪晖也从鲁迅那里汲取斗志。思想相通是继承开拓的根基。汪晖辩证地看待鲁迅,称他保有清醒的“永远革命”的意识,超越“革新—保持—复古”的恶性循环,勇于做思想独立的自由战士。他从解读鲁迅延伸出当代知识分子的状态,指出具有学院特征的关于当代社会文化的思考已陷入泥沼,少有反思性的知识活动。汪晖的深入思考是理性使然,跟鲁迅的正气凛然做到了交融相通。他呼吁知识分子回归传统优势,继续发扬守身自立的精神。
对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改革,他以独特视角研究其深层原因,追溯历史事件,强调在当代语境和现状下,历史要针对性地对待和分析。对于别人称他为“新左派”,汪晖并不认同,他自认为保持着独立。他提到若干敏感问题,对当代社会制度体系发起解读与深思,排斥人云亦云,这是可贵之处。他不赞成盲目的发展主义,认为盲目地将经济凌驾于政治改革之上,最终会遭遇适得其反的结局。
杂文集收录的《纪念碑的限度,或真知的开始》篇幅较长,充斥着理念,在哲学与政治之间架设了连接的桥梁,摆正中国文化固有的理念,战争和霸权主义延伸的理念,凸显它们之间的碰撞对峙,因为汪晖强调的就是“差别”,在差别中推动自我认识,就好比纪念碑的阴影始终缠绕在周围,作者的追问也不会停息。
这一套“视野丛书”系列,在思想体系上走在前列,的确可以令人视野开阔,打开另外一些明智的通道,给读者一个更大的空间。
以文识人,从《颠倒》这本杂文集里,跟随汪晖的解读认识鲁迅先生的风骨,如果回溯到自身,汪晖本人也在他的文章里呈现出据理论证、铿锵有力的气魄。理性是他最大的武器,看清形势,评判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开展,他用理性和秩序对抗着颠倒的理念。
还要提到其中一篇精致杂文《墓园·颠倒》,其中充满了睿思,感性和理性自然交融,似在探讨艺术家的作品,却是于时间和空间的颠倒中,将此刻与过往,历史与现代,墓园意象与延展的思绪,融合又分离,只待积聚的哲思沉淀下来。
一切都在追问和反思中,渐渐明朗起来。正如这本杂文集里一直贯穿着他的反省,这种基调往往掷地有声,“也许明暗之间的人,也就是些影子罢,但究竟是什么力量,使这样的文人,终至成为影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