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搁浅后，亚太自由贸易去往何处

徐明棋

APEC利马峰会落下了帷幕，这次峰会是在特朗普取得了美国总统选举胜利的背景下召开的，其对于亚太经合组织一直推动的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的影响不同于以往，因为美国现在站到了区域贸易投资自由化的对立面。

美国奥巴马政府牵头推进的TPP将胎死腹中。特朗普不仅在竞选中明确表示了坚决反对TPP的立场，而且反对一般意义上的自由贸易。已经批准TPP协议的日本在特朗普上台后表示了极度担忧，日本首相安倍甚至直接跑到纽约与特朗普会面，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安倍还表示，将在APEC利马峰会期间力图说服其他成员来挽救TPP。但是失去了美国参与的TPP，对很多其他成员国已经没有了意义。

日本试图在美国缺席的情况下担起责任，把TPP维持下去。但是日本本身并非秉持自由贸易和投资理念的国家，其国内的很多产业尤其是农业存在着严厉的保护措施。日本在美国的拉拢下最后加入了　TPP的谈判，为了政治做了农业开放的让步。现在如果美国退出　TPP，不仅其他成员国所瞄准的美国大市场不再对他们全面开放，TPP的价值对这些国家已经不复存在，日本出于政治目的维持TPP的诉求更加无法得到其他成员国的支持。因此，只要特朗普真的如其宣称的那样反对TPP，TPP夭折几乎是可以肯定。

亚太地区自由贸易的出路在FTAAP

APEC利马峰会给出的信号非常明确，就是继续按照原定的目标推进亚太地区的贸易投资自由化，按照茂物目标，在2020年实现成员之间的全面自由贸易。在美国转向之后，中国在APEC中维护和推进自由贸易的责任变得更加重大。中国在2014年APEC北京峰会上提议制定亚太自　由贸易区(FTAAP)　路线图时，以美国为首的APEC主要成员还沉溺于TPP的美好愿景之中，因此美国和日本虽然原则上表示支持，但并不愿采取行动，只是表示进行可行性研究。现在TPP夭折了，APEC的经贸合作就变得更加重要，中国提议的FTAAP就变得更加重要。

很多外部观察家和美国的学者感到诧异，认为亚太自贸区倡议最早由美国在2006年提出，中国当时并不积极，由消极转变成目前的积极态度。其实这是对中国在APEC中战略目标的一种误解。贸易和投资不断向更高水平的自由化方向发展是大势所趋，以WTO为框架的全球多边自由贸易体制虽然在推动更多领域向更高自由化方向的谈判上遇到了一定障碍，但是以双边、次区域诸边为特点的自由贸易和投资安排却方兴未艾。全球这类的贸易安排已经超过200多个，目前在APEC成员之间也有43个双边和小区域的自由贸易协定。中国认为，拥有21个成员的APEC经济规模占世界总量的57%，贸易规模则占全球的47%，如果能够实现自由贸易，其带来的贸易创造效应和规模经济效应要比双边、次区域的FTA大得多。

如果纵向看APEC的合作进程就不会感到意外。10年前要建设FTAAP比今天要困难得多。当时大多数APEC成员热衷维护APEC的开放区域主义以及在自愿的原则下推进，就是这种求同存异的反映。但是今天，大多数亚太发展中经济体的开放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离茂物所确定的APEC发展中经济体在2020年实现自由贸易的目标也越来越近，这就需要启动范围更广的APEC　自由贸易协定。这正是中国在APEC持之一贯的战略目标，即把APEC引向合作共赢的区域经济治理机制，让绝大多数成员从合作中获得好处。其实中国对不断提升开放水平和提高开放标准并不反对，不仅在国内通过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进一步改革开放进行压力测试，为高标准的开放做准备，而且在实际的政策上也已经与新西兰、澳大利亚开始谈判提升现有双边FTA开放标准和自由化程度，显示了中国对于进一步开放趋势的支持。

把地缘政治目标与自贸协定捆绑在一起行不通

美国奥巴马政府推进的TPP之所以失败，其根本原因除了与特朗普反对自由贸易的立场相关，更重要的是赋予了　TPP太多的地缘政治目的，而这并不真正符合美国的长远经济利益。用意识形态的标准以及地缘政治的目标来构建自由贸易区，不仅会使得基于国际分工规律形成的亚太地区产业链遭到破坏，不利于成员国的经济福利，而且还会带来很多贸易投资资源配置的扭曲。比如美国并不欢迎TPP完成之前让中国参加，尽管多数关于TPP的实证研究证明，没有中国参加的TPP能够获得的贸易投资扩大所带来的福利效应要小于有中国参加的TPP。这就充分地说明了　TPP的构建存在着很多扭曲，现在如果能够纠正这些扭曲，构建起成员国福利水平更高、范围更加广泛的FTAAP，对于亚太地区的经济合作和发展或许是一件幸事。

在全球化的今天，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是经济增长的重要源泉，亚太经济被公认为世界经济的增长核心，如果亚太实现自由贸易，区域内成员将从更大规模的货物流、资金流、人员交往流中获得新的经济增长动力。而与此相关联的是对亚太互联互通的基础设施的需求也会快速增长，这将带动大规模基础设施投资，由此带来的经济增长和经济福利提升效应也是惊人的。在全球经济处于低迷的转型期重新启动亚太自由贸易区，也是APEC继续保持经济活力的重要保证。

习近平主席在APEC利马峰会上的发言进一步明确了亚太的发展之路，同时，强调了以往不曾强调过的亚太对世界经济的引领作用。在美国转向贸易保护的背景下，中国继续推进亚太经济合作和为世界经济复苏注入新动力的努力，显示了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的担当。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国家高端智库资深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