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世间难能觅此书

1948年，沈安娜、华明之在南京。

1948年，沈安娜在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

《丹心素裹——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沈安娜 口述 李忠效 华克放 整理 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

1961年2月8日，李克农（中）访问上海八路军办事处旧址。沈安娜（右一）陪同。

1944年4月4日，蒋介石在南京丁家桥国民党中央党部礼堂主持国民党中央全会。右二为沈安娜。

■郝在今

一个高级女间谍的回忆录！这样的书，真是罕见。

间谍题材的书当然是读者最爱，但是，写者却无计可施——这一行有世上最严苛的保密规范。于是，我们往往看到的是一些道听途说之书，真实与猜测参半。

由中共党史出版社今年10月出版的《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却与众不同。作为一个潜伏在蒋介石身边十四年的共产党人，沈安娜亲口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些独立行动的神秘故事可是别人无从打探的！笔者见到沈安娜的时候，老人已是九十高龄，躺在病床上仍能翻阅我写的《中国秘密战》。当时我就想，世界上高级间谍不少，但是又有几人能活到解密之时？以沈老的百年人生体验，审视中共隐蔽战线的历史，能够洞穿古今中外啊！

这本书的写作者也是珠联璧合。华克放是沈安娜的女儿，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是个亲历者——童年时期就随同父母一起潜伏。我总想向她探问：在白皮红心的生活状态下，父母如何教育子女？能讲革命道理吗？隐蔽战线的故事非常好看，但又非常难写。如何把握涉及核心机密的政治背景？如何描写复杂敏感的间谍心理？执笔者李忠效恰是个中高手，擅长写报告文学。

如此，此书当然成为描写间谍生涯的上品佳作。

此书主角沈安娜，堪称中共隐蔽战线的典范人物。她潜伏位置高，能够参加国民党的中央常会和最高国防会议；潜伏时间长，跨越红军、抗战、解放三个历史时期，情报贡献大，多次拿到国民党密谋反共的重要情报；党性修养好，善始善终晚年幸福。读者在欣赏谍战作品的时候，往往关注这个间谍获取了哪个重要情报，这个情报的重要性是否足以改写历史。其实，这是外行之见。从专业视角看，可以说，莫以情报论英雄。内线间谍的最大作用，不是窃取某一份重要情报，而是构建一条情报管道。沈安娜就像一个水龙头，随时守候，关键时刻开启，就会有关键情报源源而来。这些情报不止是一个信息，还有整体把握。试想一下，你能窃取对手的作战方案，可你能知晓对手的决策过程吗？须知，有时候决策程序也会改变情报内容呢。以沈安娜的位置，可以亲身观察国民党最高层的讨论决策，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争吵，洞悉蒋介石的心理！情报侦察做到这个份上，才能称作高级间谍。可是，我们又要体察，这种长期的潜伏，对于间谍本人又是多么严酷的人生折磨！

007间谍系列电影名扬天下，其实，那些劫道杀人撬保险柜的勾当，在这行实在算不上高招。这就诱使人们探寻——中国的007是什么样儿？这本书，就是一个很好的样板。我采访过多位中共隐蔽战线的“老特工”，对这个行当的中国特色深有感触。可以说，中共隐蔽战线的战绩，从来就比国民党强。中共隐蔽战线具有自己独有的特色，基因可贵。

面对沈安娜传奇，读者可能有许多问题要问：名校才女本可当明星嫁富豪，为何追随艰难困苦的政党？整日面对撒旦式人物，如何做到心不颤手不抖？没经过间谍学校的培训，怎么掌握密写密藏密送？中共情报员为何不搞色情引诱？女间谍怎么摆脱坏男人纠缠？不过组织生活的特别党员怎么加强党性修养？小白领如何适应办公室政治？下龙潭入虎穴何以能全身而退？

间谍行业尚无百科全书，可诸多问题都能在本书中找到答案。可以预期，它会有广泛的读者，谍战发烧友、党史爱好者、普通小白领，甚至包括情报专业干员。

补充一句：这本书还有上百幅珍贵图片，沈安娜保有大量旧照，还有高层会议的记录手迹，甚至包括来自台湾档案的入党手续。

（作者为研究中共隐蔽战线历史文化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