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茶话】一百零二岁的徐中玉笑了

徐中玉先生在看作者写的祝寿词。曹正文摄

本文作者（右）与徐中玉合影。何鑫渠摄

■曹正文

今年2月15日是徐中玉先生一百零二岁生日。这一天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我上午打电话到徐先生家，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一连拨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怎么回事？

过了半个小时，电话终于接通了，徐家保姆胡金花接了，原来，她出外买菜去了。我问起徐先生近况，她笑笑说，他现在听不了电话，但身体蛮好，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呢！我说：“我们一会儿来给徐先生过生日！”

我约了文友何鑫渠。2001年初春，我们两人曾陪徐先生去杭州游西湖，当时徐先生已八十六岁，他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胡庆余堂（鑫渠在胡庆余堂工作）。午餐后，我们怕徐先生累，安排他睡午觉。不料八十六岁的徐先生精力充沛，毫无倦意，他在西湖边漫步，也不要人搀扶。

这次我们赶到徐先生的寓所，才发现他真的老了。记得我三年前见到徐先生时，他还看看报、动动笔墨，可现在他却坐在藤椅上打瞌睡。保姆叫了声“爷爷！”徐中玉这才抬起头来。他脸色还是那么红润，脸上有依稀可见的老人斑，他笑了笑，表示欢迎。

我拿出徐先生当年为我编的版面写的“读书乐”题字，他认出了自己的笔迹，又咧开嘴笑了。

听保姆说，徐先生的两个儿子都在美国，今年她回安徽老家过年，七十三岁的小儿子从海外赶回上海陪老父亲共度佳节。她又说，徐先生每天的生活大致如此：早上七点起床，早餐是牛奶、麦片加鸡蛋，她把多种维生素与蛋白粉泡在牛奶麦片中。然后是看电视。徐先生这两年衰老很多，已不看报纸了，他在三年前还看看报上的大标题。午餐是吃饭，佐菜是虾仁、鱼圆或鱼片。然后睡个午觉。天气暖和，有阳光的日子，保姆会搀扶徐先生坐上轮椅去附近的长风公园。在那里，徐先生还常常遇到他的老同事、老邻居钱谷融先生。钱先生已九十九岁，但他每天会拄着拐杖在公园中走一个多小时。钱先生每次看到徐先生时，会握握徐先生的手，徐中玉又会怡然地笑了。晚餐吃汤圆或粽子，青菜、萝卜等蔬菜，几乎每顿都有。每天还吃一些水果，如猕猴桃、橙子、香蕉等。晚上九点睡觉。

保姆说：“爷爷不挑食，他在一百岁时装了全口假牙，吃东西还行，胃口也不错。”

我们说，徐先生，我们今天来给你过生日，徐中玉先生又笑了。据保姆说，街道还为徐先生拍了照片，徐先生听到了，他把头转向五斗橱，目光停留在那几张照片上。我们在向徐先生祝寿时，他说了不少话，但我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保姆在旁“翻译”。我从他的神情中猜到他很高兴，他不时地变换表情，表明一个百岁老人的心理活动。

徐先生是我的老师，我虽然没在课堂上听他讲过课，但我是华东师大自学考试的毕业生，读的是他主编的《大学语文》，徐中玉先生还是华东师大高等自学考试委员会主任。我自1984年起就认识徐先生，在各种会议与笔会上与他见过十几次，我在执编“读书乐”的二十二年中，几乎每年都去徐先生家请教。他不仅为我写了十几篇读书随感与书评文章，而且还承他鼓励，为我撰写的《米舒书话》《我说风月无边》两本小书写了序言。他对我们这一代后辈编辑寄予厚望，让我这辈子永远铭记在心。

记得“读书乐”召开一千期的座谈会上，九十二岁的徐中玉先生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他与赵启正同志为获奖者授了证书，这一幕犹在眼前。而十年后的今天，徐先生说什么话，我们只能靠猜测了。但一个一百零二岁的老人能在家中过生日，自己安闲地坐在藤椅上快活地微笑，本身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