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礼背后的德国司法自信

胡丹

近来，德国发生多起与纳粹礼有关的事件。12日，一名美国醉汉在德累斯顿街头多次举起胳膊行纳粹举手礼，被一名过路人打了一顿，头部受轻伤。打人者不知所踪，因涉嫌伤害他人正受到警方搜寻。而这名美国男子因为涉嫌违反德国反纳粹法律受到调查，检方正考虑是否起诉这名美国游客。根据德国《刑法典》第86a章(使用反宪法组织的标志)以及第130章(煽动罪)的规定，此行为涉嫌犯罪，最高可被判处三年监禁。

此外，据央视报道，8月5日在柏林也发生了一起两名中国游客在帝国议会大厦前摆纳粹礼而被警方拘捕的事件，最后他们在各自缴纳500欧元保释金后被释放。那么，这些涉事外国游客会不会因此面临牢狱之灾呢?　就目前德国司法对于右翼势力的宽容态度而言，他们入狱的可能性很小。今年1月17日，图林根州另类选择党主席和议会党团主席比恩·霍克将柏林的大屠杀纪念碑称作“耻辱纪念碑”。他说:“我们德国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首都的心脏地带修了个耻辱纪念碑的民族。”他要求“政治记忆必须有一个180度的转弯”。这一席讲话在德国引起了轩然大波。该事件之夺人眼球，已经完全掩盖了当天位于卡尔斯鲁厄的联邦宪法法院所做出的一项针对老牌右翼政党德国民族民主党的判决。

据悉，联邦宪法法院的这一判决书长达300多页，法院主席安德烈亚斯·弗斯库勒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念完判词。结论是不会对德国民族民主党实行党禁(Parteiverbot)，理由也很特别———虽然该党的纲领仇视宪法，与纳粹一脉相承，但今日已无足轻重。以该党今天的规模，无法对民主构成威胁。该党现在是如此没有威胁、如此不重要，以致实在没有必要禁绝它。判词所陈述的理由得到了现场许多法官、记者、政治家和听众的点头赞同。借由这次判决，已经几乎被人遗忘的德国民族民主党再一次进入舆论的视野，但这次报道的焦点却是:德国人可以忘记这个党了，因为它太小了。

不仅是法院，就连其它右翼势力也瞧不上这个兴起于上个世纪60年代的极右翼政党。德国民族民主党已经成为了无资金、无选民、无政治话语的三无政党。它没有进入任何一个联邦州的州议会。虽然它可以继续煽动群众，但好像除了萨克森州以外，没有哪个州的民众会有耐心听他们煽动了。相比于其它极右翼政党来说，特别是近四年因为难民问题而兴起的另类选择党，德国民族民主党的路线、手段都太过温柔，既无能力通过惊世骇俗的言论来吸引眼球，也不会给平淡无奇的事件上纲上线，更不会隔三差五地炮制假新闻。除此之外，许多新纳粹加入的右翼党(dieRechte)、“第三条道路”和“反伊斯兰化运动”(Pegida)也分散了它的票源。在这些新兴的极右翼政党看来，德国民族民主党还守着陈腐的纳粹标语，不能与时俱进，针对当下德国所面临的“外族入侵”问题提出振奋人心的解决方案，没落实乃必然。

有鉴于此，可以推想，只要挺过这波难民潮，并持续保持经济的稳定性，德国现在的极右翼政党也会随之日渐式微。德国民族民主党的今天就是它们的未来。至少，半年前联邦最高宪法法院的法官们表示出了这样的信心。而对于那两名中国人，至少德国的媒体不像是在报道一桩政治事件，倒像是在炮制一条娱乐新闻。有影响力的大媒体上只有当日或次日的一则短讯，再无任何跟进的后续报道。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副教授)